农村住宅问题的一个症结

展开中国历朝历代幅幅水墨丹青，千百年来，中国乡野民居都以它独具魅力的身影，建构出中国山水画的意境之“文眼”，一椽瓦屋、半间茅舍、竹篱人家，我们总禁不住为那些简单而不失丰富、不失格调的民居与山水的和谐关系赞叹不已，心向往之。今天，走进巴渝大地，农舍仍然触目皆是，却已如此的千篇一律：一楼一底、无梁无柱、以楼作檐，露砖暴顶、无遮无掩，好比人科头跣足，狼狈不堪，与环境、与田园无协调，突兀刺眼，丑陋又乏味，甚且丢失了千百年来四川民居的特点，全无传统民居的从容淡定。今天的山水画家，于是也再也画不出传统的山水神韵来了，只能仿作古人，咀嚼前人的唾余……

在中国改革大潮和经济潮涌下，万象欣欣向荣，广大农民也悄然展开了他们建设家园的历程，积二十余年，其结果却是如上的尴尬。而这只是乡野民居令人尴尬的现实之一。

农村住宅建设为何会出现单调乏味、千篇一律的毛病？值得探讨。其中最主要的负面原因，毋庸讳言，就是社会长期对农民利益的漠视，导致当今农民普遍建房资金不宽裕，建房时，只能考虑实用功能，无暇顾及审美功能——其积极的因素，则在千百年形成的传统，一户农民一生勤巴苦作、省吃俭用，他至少是要建一次房的，有了房才能娶妻，完成传宗接代的“孝行”，非建不可。这同时也形成农民的体面和农耕文化。一方面农民必须建房；另一方面农民的建设资金绝对短缺——社会又没有优化的机制。于是当前一般的情况就是：或靠打工或务农，农民好容易勉强攒够了钱，立刻找一个认识的、有手艺有经验的农村五匠，口头或书面约定实用方案，指认一处人家已经建成的住宅，凭经验就开始施工了。这时所谓的建房“管理”也形同虚设，农民完全可以自己做主。这样建起来的住房，当然难免抄袭、难免千篇一律了。安全隐患也在所难免。哪里还谈得上审美追求？

城市房地产炒得再热、经济再景气，牵涉到每一户农民的中国最大的房地产市场仍然吸引不到开发商的注意，进入不了国家GDP增长极，任由农村五匠作为。这里固然有土地权属等法律问题，但城、乡经济及法权的体制性不公正是最大原因——而这并不符合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

春节就要到了，当前，“三农”问题、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问题已经提到了党中央的议事日程上，事情正在着手解决。在此背景下，今年“三下乡”送什么？本文认为：农民住房建设问题是一个症结，几乎包含了“三农”所有的现实矛盾因素，介入此事，解开这个症结，最能体现全社会对“三农”的人文关怀；由此突破，甚且可以顺利解决缠绕不清的一系列“三农”现实难题。广大巴渝农民的住房建设，不仅关系农民一生的居住质量、不仅是个物质问题，它也是个文化问题、道德问题、体量巨大的经济问题。

社会当前亟需做一件事：由建设部门牵头，组织建筑设计单位，深入搞好调查研究，弄明白四川民居传统文化及其与现代乡野环境的和谐关系，在此基础上，为广大巴渝农民兄弟设计若干种农村民居建筑样式——连带建筑施工图、材料配备、成本预算，一并“三下乡”，大张旗鼓地宣传，免费让农民兄弟自已选用。农民兄弟只须根据自己的需求和好恶，稍加改动就可以施工了。这些民居设计应该满足以下条件：1、建房成本与农民当前的建房成本相当；2、包含充分的四川民居传统文化，体现与巴渝地理、自然环境的和谐；3、有建筑美学的创造；4、实用功能方面更具吸引力；5、不雷同、不重复，具有多样性；6、几种住房设计应拉开成本距离，满足农民建房的多种需求，同时引导农村住房消费。这样的“三下乡”礼物，是雪里炭、及时雨，不是写几笔春联、送几本过时的书籍可以比拟的，农民兄弟一定会欢迎、踊跃接受并心存感激的。

做这件事，给全社会带来的好处非同凡响。

一、可以由此突破农村建房土地的法权问题，促进“城乡一体化”进程；二、由此掀开农村房地产市场，拉动内需，转变增长方式，培育新的经济增长极，直接增加社会GDP值；三、（农村由于较少受到市场经济冲击因而实际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最后的堡垒）此举将鼓励农民全面恢复对民居建筑传统文化的追求，实际就是一项传统文化、传统道德的全面重建工程的开端，而在这历程中，农民将破天荒地走在城市前面，以实践引领全民；四、在这历程中，农民将展开他们历史性的文化、审美追求，从而证明他们并非天生的文明落伍者；五、以此为突破口，可望带动“三农”问题的全面解决，使农村经济发展走上真正符合规律的发展道路。而最大的实践意义还在于，这件事易于操作，可以立使“城乡一体化”不再流于空谈。

试想，培育多年以后，巴渝农村将因为那些新的“有意味”的住宅而成为有特色的赏心悦目的旅游资源，吸引城市人乐而忘返，画家们倦鸟知返，不再嚼食古人，欣然前来写生创作，那将是一幅何等的和谐社会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