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卫市场繁华背后 从业者自述三大困境

在一季度的文章中，作者曾总结，“垃圾焚烧新增市场这几年即将到顶，餐厨处理依然不温不火，危废市场经历了价格跳水后元气大伤,只有环卫，正成为固废领域发展的希望担当。2022年第一季度，国内环卫市场有68个亿级环卫项目开标，合计金额超过200亿元。(具体可见:《  一季度的7个关键词！环保产业的未来和机遇  》）而据一些媒体及作者不完全统计，二季度环卫市场开标亿元以上项目接近100个，合计金额超过370亿元，环比增幅接近一倍。发展火热程度，可见一斑。

在此背景下，近日与几位环卫行业的朋友聊天，他们却有诸多感慨，直言企业发展三大困境。这里特以自述形式呈现如下。其中行业冷暖，供大家参考。

在城市化不断发展，民众需求日益提升的大背景下，城市环卫服务的需求也随之发展，标准也越来越高。但相比危废、焚烧等其他固废领域，环卫行业本身的进入门槛并不高，甚至比较低。

因为很多省市将环卫项目的招标权下放到了街道办，这也带来了更多的利益相关者。在当地传统的环卫企业之外，一边是一些在当地有关系的企业也趁机涉足环卫市场，一些新的物业服务公司纷纷成立。另一边，则是一些全国化的环卫领军企业或通过并购当地老牌环卫企业企业或直接下场竞争，纷纷在各地布局，并深入县镇市场。

至此，在地方环卫市场，基本形成了行业领军者、地方环卫企业，以及一些新入局者三方竞逐的局面。

在这样的竞争格局下，为了照顾各方利益，很多环卫项目被分成更多的标段。如之前一个街道项目一般也就分成一两个标段，今年一些街道新开的项目都分成5到8个标段。一个区的项目动辄十五六家，二三十家企业参与竞争。

E20也曾多次报道过类似的问题。虽然当前环卫市场以一体化项目为主，城市服务将成未来趋势，但环卫市场上的项目分割和碎片化现象仍然没有得到改善，反而在一些地方得到了加强。一些并不大的项目也被拆分成很多小包招标。饶是如此，每个标段仍有数个甚至是十几个企业参与竞标。

这些尚嫌不够，有的区县城管局甚至自己直接成立环卫集团或者城市服务公司，将项目交给自己成立的公司，再外包给第三方企业，或者由成立的环卫企业来招标。大家都在喊市场化发展，但这样的“逆市场化”行为如何让市场化步入正途﹖(推荐阅读﹕  环卫市场再现碎片化招标！是地方垄断惹得“祸”吗？  ）

而最让人担忧的，是有一些企业为了获取项目，开始采取一些突破行业既成规则的手段，比如低价竞争，或者高额居间费用——一些项目最终中标价甚至仅为项目招标预算的50%，一些项目的居间费用可高达中标总额的8%或者更高。(推荐阅读﹕  从传统环卫到城市服务，6类企业谁将胜出？  ）

暂且不说规则的好与坏，这里特别想强调的是不管是明规则或者潜规则，只要还有规则，行业从业者也都基本遵从规则行事，说明这个行业的发展还在正常轨道上。当一些破局者开始打破行业规则，特别是潜规则，说明这个行业将步入不确定的变动时期。利益和关系成为市场运行的主导，内卷加剧，洗牌加剧。对于行业来说，这肯定不是一个好的事情。

都说环卫是硬需求，还是显性的硬需求。像我所在的城市，市民一天最少产生一万吨垃圾。如果几天不进行垃圾清运，不说环境脏乱差，光那味道估计都够大家受的。

而且环卫行业是人员密集型行业，目前很多企业的成本主要还是人力成本。环卫企业的收入会直接反映到环卫工人的收入中。

正因为这原因，环卫行业的付款还是相对比较有保障的。地方政府一般很少拖欠环卫企业的运营费用。

但现在，情况则正在起变化。当地政府开始拖欠企业的运营费用了。而且不止一家项目一个企业和一个城市。据了解，很多企业也都遭遇到了这个问题。

这两年的疫情让经济减速，很多行业发展凋敝，特别是房地产行业萎缩，卖地财政遭遇困境，不少地方政府开始面临危机。E20前不久发布的文章《  地方政府延期付款，环保公司成刀尖上的舞者  》也说了，地方政府延期付款已经成了行业企业面临的共性问题。

据媒体报道，一些行业大户比如玉禾田和新安洁，2021年营收分别为48.3亿元和6.1亿元，应收账款则分别达15亿元和3.9亿元，同比增加54%和22%，其中应收账款分别占去年营收的31.1%和63.9%。

在百度中输入环卫+欠薪，则可以看到不少相应报道，如河南漯河某环卫企业因政府拖欠费用半年多没有给环卫工人工人支付工资，河南驻马店某县政府部门拖欠环卫企业1700万元被告上法庭，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某公司因政府拨款不到位而拖欠环卫工人两个多月工资，山东济宁某公司因同样原因拖欠环卫工人工资……

正如一些话所说，时代的灰尘落到每一个具体的人身上都是一座山。对人如是，对于企业来说，也是如此。对于具体的企业尤其是小企业来说，拖欠运营费用，企业可能就难以正常发出人员工资。如果一两月甚至半年发运营费拖欠，企业可能就真的倒闭了。而政府面对的也或许又是一批工人下岗和工人讨薪。

有人会说，小企业被淘汰出局，不正利好大企业吗？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环卫整体的需求和市场容量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小企业倒闭，是给大企业腾出了市场。可这个市场，大企业能否消化才是根本。

现实是：市场需求加大了，但政府的支付并没有增加，甚至可能减少了。大企业干还是不干？尤其对于一些上市环卫公司，这样亏本的业务会反映到企业业绩里，反应到资本市场，愿意持续亏损吗？敢持续亏损吗？

目前，所在城市的大多环卫服务还是以清扫保洁为主，技术含量不是很大，但对于熟悉城市运营情况和具有人力资源优势的企业来说，管理提升的空间其实并不小。

也就是说，地方的环卫市场其实天然更适合本地深耕的环卫企业。一些地方引入全国性领先企业，更多看中的是它们的资金实力，以及鲶鱼效应。对于一些资金困乏的地方，这些领军环卫企业甚至被当成可薅的羊毛——服务要做得更好，价钱却给的挺少。能拖欠的，你有能力，就先拖着，反正也还有市场的诱惑吊着你的胃口。

据说，市中心区的项目因为要求高、投入大，监管严格，但服务费用低，再加上拖款，中标企业运营以来一直亏损，目前它们已经决定合同期满将退出项目，并且也没有参加类似的新开项目。要求高，费用低，而且拖欠，可能也不能全怪地方政府，但企业是真的伤不起，只能选择更适合自己的。

看媒体报道，环卫市场正火热繁华，可深入其中的人却感受到的是另外的滋味。

前不久E20做过8家环卫上市企业的统计，虽然多数企业营收继续高增长，但过半企业利润下滑，最高的新安洁，下滑幅度接近200%。龙头如此，像我们这样的属于本地成立较早的环卫企业，感觉现在的发展真的是有些举步维艰。市场竞争日益激烈，一方面是盈峰中联环境、侨银股份、北控城市服务等这些巨头快速扩张，一方面是一些有关系的小企业也抢进来分一杯羹，前者携全国之势、财大气粗，后者规模虽小但关系板儿硬，前后夹击，感觉自己就如夹缝中的老鼠，腹背受敌。有些地方政府还组建了地方环卫集团，更是进一步压缩着我们这样的的本地传统环卫企业的发展空间。 累就一个字，心真得特别累。

相比上述，最让人焦虑的是一些行业龙头企业，或者外来的央企国企正在伺机通过并购对我们这样的企业进行捕食。而且主动权在他们。就比如我们城市的另外两家较早成立的传统环卫已经分别被两家行业龙头企业收购。原来的市场三强目前就只剩下了我们一家。我们不想被收购，他们也不愿主动收购，而是计划不断一起压缩我们的市场机会，让我们最终出局。

作为当前固废乃至环保行业相对发展迅速、比较受关注的市场，传统环卫服务正日益向一体化和城市服务方向升级、转型。对于政府来说，这种范围更广、更深入的服务能更好的地满足他们的环境治理需求和业务管理需求，对于行业内的大企业来说，这样的需求和趋势无疑对企业在专业、资本、管理等方面的要求更高，更有利于形成和发挥企业的龙头优势。对于小规模的关系户企业，反正能挣一笔是一笔。像我们这样的本地传统环卫企业就处在了一个相对尴尬的位置。而这时，对整体市场来说并不是好事的项目碎片化，却反倒成了保护我们发展的机会。这或许是对行业发展的讽刺。

城市服务是个趋势，却也无疑会加剧市场的马太效应。尤其对于物业公司来说，或许会创造更多的机会。像万科、碧桂园等等大型物业集团依托自身的房地产开发优势强势进入并快速崛起，也给盈峰中联环境、侨银股份、北控城市服务等这样的龙头企业造成了挑战。如果不努力建立自己的护城河，不进入行业前列，势必会成为最后被挤出或被吸收的那部分。如果这是行业发展的规律，我们所能所做的就是在努力发展之外，想办法让自己以后能卖出去并卖个好价钱。

如何在现有业务的基础上创造更多的机会﹖很多固废企业开始涉足新能源领域，一些环卫领先企业也开始相应探索再生资源回收领域，如3月份，侨银股份和南昌高新区管委会合作，涉足再生资源回收领域。4月6日，碧桂园满国环境成立再生资源有限公司，注册资金1亿元。

据E20统计，相比8家环卫主营企业过半企业净利润增长下滑，8家回收利用企业中有7家企业营收均有增长，且有一半企业的增长率超过50%。有6家企业利润有所增长且增幅明显，有4家同比增幅超过60%。相比环卫领域企业，回收利用领域企业在营收和利润增长方面表现的都更不错。更主要的是，回收业务不仅有政府补贴，同时本身也会产生收益，补充现金流。如果打通了回收通道，未来也许成为一个新的业务增长点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