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肇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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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维（联合早报网）

　　来自中国的读者，如果你能坐在一个温暖的房间里，上网看到这篇小文，那你是个幸福的人。

　　一场数十年不见的大雪，正覆盖着大半个中国。千里出行的中国春运的人潮突然凝结。

　　单单在广州火车站就有超过50万期待回家团圆的疲惫灵魂，在冰冷的火车站大厅和外头的空地，冒着寒风等待着想象中的列车的到来。在大半个雪白的中国，机场、火车站、汽车站、高速（其实都是低速）公路上，挤满了动弹不得的亿万人群。

　　雪上加霜的是，半个中国的电网因为霜雪也冻得瘫痪，要限量供电。至于官方原因，新华社报道说是电网被霜雪压毁，以及大雪影响了全国煤炭库存量，按目前耗用量，仅够维持七天左右，这是历史最低水平。

　　正如横扫新奥尔良的飓风，让不可一世的美国人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脆弱，这一场雪，冻掉了经济飞速成长、股市飙升、期待奥运高潮的中国巨人的虚火，冻疼了中国脆弱的膝关节，冻出了中国尾大不掉的利益集团的推诿怪圈。

　　在这场雪灾中，交通怪铁路没电、电力怪煤炭不够、煤炭怪交通运不出去，一个中央级大国企的怪圈，成为中国雪灾中一道绝不靓丽的风景线。

　　雪灾中的缺煤、停电、停运，有几成是天灾，有几成是由于中国的半吊子市场经济造成的人祸？

　　这个问题，得翻到前几周的报道，才能找到答案。

　　从去年底开始，中国的中央政府就开始以强力的行政手段，干预中国的涨价风。其中许多许多的条规，都意在控制民生价格，“成品油、天然气、电力价格，以及地方管理的供电、供气、供水、供暖、城市公交、地铁票价等公用事业价格和游览参观点门票价格，近期一律不提高”。

　　这个从政治、民生观点出发的打虎令，对期待民望的中共中央及政府是难免要做的事情。

　　但是，从政治和民生出发的行政政策，对于已经初步踏入市场无形怪手，改成股份制有限公司还抢着了上市的大型中国国企来说，却无疑是催命符。煤炭、电力、铁道，正是掌握了中国大量战略产业的国企集中区。

　　不许涨价的打虎令，让追逐利润的转制国企撞上了鬼打墙。听中央的话，企业股票要掉，影响大家身家；明着不听中央的，恐怕马上就要接到养老令（更糟糕的是在政治反腐的气候下，不听中央的，可能有纪委的人拿着一大包和情人的亲热照摸上门来）。

　　两条路都不通，幸好还有暂时短缺这第三条路。

　　从过去两年不断出现的人为汽油短缺，我们可以合理地猜想，但煤和电的成本上涨，煤炭及电力国企却不能涨价。

　　那减少煤电供应，就肯定成为目前国企在这个半吊子市场经济中，面对行政命令时的最佳选择。

　　诚如一位香港评论员所言：“他们必会也不在乎老百姓生活受到甚麽冲击，甚至老百姓怨言愈大，他们的加价筹码就愈多。这正是目前中国经济及民生最吊诡之处！”

　　这样的吊诡，在平常时候并不显著。但是到了春运+雪灾的关口，体制上的问题，就透过冰雪的棱镜，把今年的“白色恐怖”展示成了一整道综合了大至全球暖化造成气候突变，到中国本身的经济体制问题、运输系统弊病、官员对突发事件的应对迟钝、举国休假政策调整、人口户口政策缺失，甚至是春节应该如何过等等问题的七彩光谱。

　　这次的大雪，正打在中国最脆弱的“老寒腿”的节骨眼上。十七大后，从中央到地方的官员正在紧张换届，中国正好处在政坛空窗期，又正好碰上全中国重新迁徙一次的春运。

　　另外还有席卷全国的通胀问题尚未解决，三月还要处理台湾的总统大选造成的动荡，八月还要开一个全球瞩目、只准成功不许失败的奥运会。

　　一切的压力，如同满天的严霜，考验着中国新领导层的智慧和执政能力。处理得好，还能瑞雪兆丰年；处理不好，就可能“肇”一个令人疯掉的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