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口是城市的良心

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写道：“阴渠，就是城市的良心，一切都在那儿集中，对质......”一些人认为这里的“阴渠”直译过来就是下水道。


近日，暴雨、洪水再次横扫大地，朋友圈涌出了很多水漫金山，道路成河的消息，估计接下来巴黎、东京、伦敦阴渠（下水道）走车的消息又会热闹起来。虽然不知那些网络写手怎么会有那么多精力去异国他乡钻下水道，但估计有人喜欢这样不断翻新的旧闻，因为谁都明白：“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既然我们的阴渠不及老外的宽大气派，那淹水的事也就怪不得咱们了，要怪就怪不够奢华的下水道好了。


其实，城市下水道是一个系统，它不仅包含管渠，还有雨水口、排水沟、检查井、提升泵站、出水口等等等等，还有排水工人，和他们手里不断改进的工具。这个系统中任何一部分出问题，都可能导致系统瘫痪，但是这个系统当中最关键最脆弱的当是收集设施——雨水口。

熊野鹅曾经参加编写国家标准《室外排水设计规范》，并且负责排水管渠和附属构筑物章节，在那部规范中，对雨水口的规定和说明共有12条近1800字。说明雨水口这个附属设施的重要性，雨水口设置位置、数量和形式是否合理，决定了地面雨水能否及时收集、转输。所以，他认为雨水口才是城市的良心。

雨水口是管道排水系统汇集地表水的设施，由进水箅子、井身及支管组成。它的管（理）养（护）包括：箅面堵塞物清理、井底泥沙清挖、连通管疏通。

说“雨水口是城市的良心"，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雨水口是地表径流收集转运的关键设施，近年来每当有城市淹水（专业称呼为“渍水”）总会有人发布巴黎、东京、伦敦的下水道走汽车的的图片，但是几乎没有人关注过那些城市的雨水口长什么样。

讲故事，1993年对于深圳可算是水深火热，那年的6.16、9.26罗湖小区（罗湖火车站片区）两次受淹，最深处水深2.6米（地面高程2，6米，水面5.2米），据说，有一位访深的邻国总统住在富临大酒店，他入住酒店时是乘坐轿车，离开时换成了冲锋舟，总统的水上冒险熊野鹅未亲眼目睹，但是香格里拉地下车库泡汤确是有据可查。

24年前的罗湖小区就有一条3X3.4米宽，1.7米高的三孔罗雨干渠，够开小车了吧？但是渍水之后熊野鹅和他的同事复核罗湖小区所有雨水支管，发现设计标准都是一年一遇，罗湖小区是八十年代初建设的，也是特区内建设最早的片区，当年的城市排水重现期标准是0.33~2.0年，罗湖小区取的是1.0年中间值，但是如果放到现在，按照中心城区取值则要5~10年，显然很低了，可是，今年“苗柏”过后当建设更晚，标准更高的福田区频频叫喊“水很深“的时候，罗湖小区却安然无恙，为什么？因为24年前受淹后，政府当即启动了治涝工程，熊野鹅领导的设计团队经过详细调查、计算后提出的封堵入河（布吉河、深圳河）雨水管，设置排涝泵站（罗雨泵站）方案被采纳，并及时实施。罗湖小区安然度过了二十多个汛期。

前不久台风“苗柏”过后网上有人发文说国内的雨水系统都是按照前苏联模式建造的，熊野鹅查阅了《室外排水设计规范》，感觉那位发文的“专家“可能对国内排水领域的进步并不了解，2006年版的《室外排水设计规范》条文中已经写明：”当汇水面积超过2平方公里时，宜考虑降雨在时空分布的不均匀性和管网汇流过程，采用数学模型法计算雨水设计流量。”而不再仅推荐按照前苏联的推理公式法。说明至少十年前国内雨水系统设计已经开始和欧美接轨。

在南方沿海城市，由于特殊的气候原因，树木落叶不在秋天，这就造成每年春末夏初的第一场降雨变成为市政雨水系统最危险的窗口期，排水工人采取了很多措施来应对，最简单的就是掀开雨水口箅子，减少因堵塞造成的渍水。所以，熊野鹅在参与项目审查时一直建议采用带侧壁进水的联合式雨水口。

“雨水口是城市的良心”的第二层意思是，雨水口常常成为污水偷排的通道，同时也是面源污染的入口，这其中有故意违法和无知违法两种情形。

熊野鹅曾经在2011年提交过一份《关于在深圳开展市民环境意识抽样调查的建议》的提案，当时受理方环保部门的神回复是：我局已经开展了市民对环保工作满意度调查。熊野鹅认为，虽然市民对政府环保工作满意度调查可以算作环境意识调查内容之一，但决不能以偏概全代替环境意识调查。

2009年由民间环保组织'绿色江河"在全国十城市同步开展了“关注身边雨水口，保护城市母亲河“的市民对雨水口认知度抽样调查，熊野鹅负责对参加调查的深圳大学材料学院学生义工队的培训，同学们分别在深大校园周边、西丽大学城和福田华强北商业街对雨水口状况进行了调查，同时对市民进行了访问。调查结果令人吃惊。

从同学们拍摄的照片发现，路边雨水口成为夜晚露天烧烤摊食客们丢弃竹签、剩食的垃圾池，更是烟民们的烟灰缸，食街餐馆就近倾倒洗锅水，清洁工将垃圾扫入雨水口，更有甚者，同学们在华强北步行街还拍到妈妈让幼童往雨水口撒尿的照片。

街头访问统计结果显示，超过百分之五十受访者不仅不知道雨水口的功能，而且都有往雨水口丢垃圾的行为。

熊野鹅近年又发现新情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环卫部门的道路路面保洁也由过去的清扫改为用罐车拉水高压冲洗，据作业的工人介绍，对路面的冲洗每二十天为一个周期。中心区许多大楼的骑楼下走道和广场也定期采用清洁剂和水冲洗，这些地面冲洗产生的污水统统经过雨水口流入河道和湖泊。

据专家测定和研究，初期降雨时屋面、道路、草坪径流中COD、TN、TP、BOD5的平均浓度超过地表水环境质量V级标准。那么，人为定期冲洗道路、广场情况可想而知。每20天一次道路冲洗就相当于每20天一次人工降雨。难怪在完善了污水管道的区域，河流仍然难以摆脱污染。

绕了一个大圈，现在说回什么才是城市的良心？其实城市化的真正形成有赖于各种设施建设和管理细节，说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是对雨果老先生原意的误解，他原意中的“阴渠”并不一定指下水道，也许是说城市阴影下的细节，雨水口正是这样的细节所在。

熊野鹅还是坚持他那个观点：当局者要“经营“一座城市，随事而动，而不仅仅是传统的静态的建设和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