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风箱抽抽嗒嗒

　　一

　　母亲的风箱抽抽嗒嗒，灶里的火光明明暗暗，碗橱上的旧收音机里飘出“南屏晚钟”悠扬的旋律。我两手抱膝，安静地望着灶膛里红红的火苗，心里满溢着温暖和甜蜜。这样的一幅画面是我童年的最爱。

　　那时的母亲是多么美丽啊—白里透红的脸庞，素淡的花格上衣，再加上“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让母亲在举手投足之间显示出不同于邻家婶娘的韵味。我姥爷念过私塾，家里有几柜子的藏书。这些书，给了母亲丰富的精神食粮。母亲念到初中，成绩一直最好。可惜正赶上“贫下中农推荐上学”，母亲永远失去了上高中考大学的机会。为此，母亲整整哭了三天三夜。再后来，年仅十八岁的母亲被当民办教师的父亲娶回了家。那时奶奶家穷啊，父亲微簿的工资改变不了家庭的窘况。母亲就在这样的生活中艰难的拉扯着我们姐弟二人。她从一个煮地瓜都不知道生熟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处处精打细算的妇人。无情的岁月渐渐抹去了她脸上的红晕，也抹去了她心中的万丈豪情。她把一片痴心都化作了对我们的浓浓爱意—她照着书上的花样给我们做好看的花鞋，讲西游记的故事，照着简谱唱出“泉水叮咚响……”旋律。母亲把内心经历过的失落、茫然和困惑深深的埋在心底，而用笑容和坚韧使我整个童年充满着幸福和温暖的记忆。

　　二

　　灼人的烈日下，母亲在农贸市场上提称叫卖—她的声音丝哑，她的发如乱草，她的面容黧黑，她的眼睛，因为睡眠不足而布满血丝。

　　那时，我已随父亲转到城里上学。父亲工资的增长满足不了家庭增大的开销。农村出来的母亲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好加入了卖菜的行列。谁知，这一卖就是十年。

　　卖菜并不是个轻快活。经日经月的日晒风吹摧毁着她的美丽和健康，母亲日渐显现出与她年龄不相称的苍老。我经常几天不能见到她—早上三、四点钟，我还在睡梦中，她就已经推着小推车上菜去了。下午放学，她还回不来。而当我下了晚自习，母亲已经歇下了。半夜里，我经常被她的咳嗽声惊醒。心揪得生痛，不知道怎样才能为她分担。

　　我考上学以后，邻居们经常对我说：你这个学可是你娘用小推车推出来的哟。我每次听了心里总是愧疚的不行，但母亲只是满足欣慰的看着我，从不对我讲任何期望。

　　三

　　医院的病房里，母亲紧闭着双眼，紧抿着嘴唇，双手紧攥着床单，额头皱纹里还是沁满痛出的汗水。由于常年透支着身体，那年冬天，在我和弟弟相 牛皮癣饮食zzhz.zhong5.cn/npxys/继踏上工作岗位的时候，母亲终于病倒了。我那么近距离的看着她疲惫而瘦弱的身体，心里因自责和怜惜一阵阵发紧，我强烈的感到了心的痛楚。

　　那一夜，我一直守在母亲身边。想着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的守着我，满怀希望地盼着我长大。而我却在渐渐长大的过程中越来越忽视母亲的存在和感受。现在，她真的老了。她把一切都奉献给了这个家和我们，没有为自己好好活过。我想起了她曾给我讲过我几乎忘记的她的理想：在舞台上唱京戏，找个写写算算的工作，或者办个幼儿园，领着一群娃娃唱歌跳舞……

　　四

　　那天从厨房出来，到里屋喊母亲吃饭。一推房门，忽然被眼前的画面感动到说不出话来—三岁的小儿托着下巴坐在床上，母亲轻揽他在怀里，慈爱的看着他的脸，轻声讲到：在东胜神洲，傲来国渡，有一座花果山……

　　这几年，我和弟弟的工作和生活日渐稳定，母亲的身体也好多了。但她又怎么肯让自己闲下来呢?她关心我们每个小家庭的和睦，经常教育我们善待对方，善待对方的老人和家庭。她帮我们带大每一个小孩，偶尔来住几日，总是干遍所有的家务。我虽然心疼她怕她劳累，但更喜欢看她满足而欣慰的笑脸。

　　母亲，这一辈子与你做母女真是有缘。我愿尽我所能，为你挡住余生的烦忧，遮掩你此生所有的白发和哀叹。唯愿你的笑容，像小时候灶膛里的火苗一样，在我心里一直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