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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裂变的命运

发布于:2007-09-23 20:16:23 来自:站务休闲/闲聊茶吧 [复制转发]
 前言

  桂花姓兰。

  本来,桂花是有资格使用上千元一瓶的世界名牌护肤品的。

  可是,她一生只买过一瓶雪花膏。那还是结婚时,狠狠心花两毛钱买的,每天用小拇指尖儿沾一丁点儿。三个月后雪花膏还剩大半瓶,桂花就舍不得再用了,因为她已怀上了孩子,要把雪花膏留着给孩子用。



兰桂花呀

  桂花结婚时19岁,同当时许多乡下姑娘一样,她进了洞房才知道自己的男人是啥模样。无所谓爱与不爱,反正木已成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石头抱着走了。

  这以后她就成了庄稼汉黑土的老婆,成了瓦屋村一个忙碌的陀螺。

  黑土是个很窝囊的男人,更糟糕的是,他是个很窝囊的庄稼汉。很窝囊的庄稼汉一生中会遇到数不清的倒霉事:公社仓库失窃,作案人圈定在瓦屋村,限期破案。瓦屋村头头也查不出盗贼,无奈时就提了黑土去充数;他买的“良种”、农药曾使一季庄稼颗粒无收。。。。。。世上老鹰吃黄鼠狼,黄鼠狼吃鸡,鸡吃虫子,虫子吃谁?黑土就是一条虫子,而且,鸡吃虫子,虫子可以东躲西藏,他却没有任何地方躲藏,而且他也没学会躲藏。老鹰和黄鼠狼不直接吃虫子,老鹰、黄鼠狼和鸡谁见谁吃。。。。。。

  黑土在外面受了窝囊气或是日子过得紧巴,心里烦恼就要喝几口老白干。酒一下肚,他总要找个对象,把窝在肚里的愤懑发泄出来。黑土发泄的对象只有桂花。起初,黑土才打几下,还远没解气呢,桂花就瘫倒了。他渐渐摸索出了使桂花不至于很快倒地的经验:揪住头发,往上提着打。桂花身材娇小,牛高马大的黑土把她提起来费不了多少力气。这样打桂花即便是她已经口吐白沫翻白眼了也不会倒下,黑土可以充分施展拳脚,把窝在肚里的愤懑或烦恼统统发泄干净。

  等到黑土解气了,酒醒了,见桂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翻白眼,他又后悔得直扇自己耳光,一边扇一边往死里掐桂花的人中。三掐两掐的,桂花就会活转,并对痛哭流涕的黑土说:“没事。。。。。。”

  桂花父母早就知道了桂花的不幸。当时她只有一个孩子,父母劝她趁早改嫁算了,不断桂花竟哭得天昏地暗:“我一家人过得好好的,你们却想拆散我们,你们咋能这样呀。。。。。。”桂花确实不恨黑土,她觉得黑土也实在太难了,满肚子的窝囊气不发泄出来,会憋出病的。她说男人都有几分血气,气头上哪有不打老婆的?

  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桂花“耐打能力”超强,她口吐白沫翻白眼后,从来没有吃过药住过院!表现最“差劲”的一次也只是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天后就可以下床,东倒西歪地为黑土洗耳恭听衣服做饭了。

  在黑土面前桂花也有硬气的时候。那时她的大女儿高中毕业要报考大学,黑土说,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有钱上大学?死活不准许。桂花抓起一把剪刀,披头散发地扑到黑土跟前:“你要是不同意,我这就跟你拼了!”黑土揪住桂花的头发就又开打。。。。。。

  大姑娘最终还是进了大学。不久黑土就得了绝症,卧床不起。桂花为他端药端水、喂吃喂喝,但两年后黑土还是没挺过来。这一来就没人再打桂花了,可是当时她哭死过去几次,每次苏醒过来都是那句话:“你走了,往后的日子叫我怎么过呀。。。。。。”

  那年一位副省长亲自带队,来到瓦屋村访贫问苦,要村主任如实推荐一户最贫困的人家,并说出理由。村主任哼哧了半天,最终推荐了桂花家:她家缴不起电费,夜里点豆油灯照明最多半小时。她男人临死前,说好想吃几口有咸味的饭菜,桂花就拿一个断了柄的小汤勺到邻居家借盐,说等把猪养大卖了,就买盐来还。副省长听完眼圈红了,问她家为什么这样穷。村主任介绍说:她公公婆婆药罐不倒五年;刚送走公公婆婆,她男人又卧床不起两年;眼下,三个孩子一个上大学,两个上中学。。。。。。

  桂花正端着个瓦盆去喂猪,见几辆小轿车停到了家门口。她一时慌张,手一松瓦盆摔碎在地上,而那双手却僵在胸前。

  那双手不但黑,而且干枯粗糙,如同大黑爪子。因为那是一双几十年来放下镰刀、锄头,马上又拿起锅铲、烧火棍的手;一双为公公婆婆男人还有三个孩子缝补浆洗的手;一双挨打时紧捂住嘴,使邻居不至于听到她的哭声的手;一双被太多的眼泪浸泡过的手。

  副省长一进门先盯住了桂花的脸。那张脸憔悴枯黄而且皱纹纵横,如同一副核桃壳做成的面具。副省长一直盯着那张脸,问这问那,问着问着他怔住了:“你是不是40年前,与我一道考取大学的兰桂花?”

  桂花也怔怔地看着副省长:“你是。。。。。。狗娃子?”

  副省长眼泪夺眶而出:“兰桂花呀。。。。。。”



              默默两人行

  狗娃子是副省长的小名。

  桂花和他是高中同学,他们一起高考,同时考取了省城的同一所名牌大学。他们两个不同村但是一个公社的,录取通知书到手后,他们的父母在一起商量说,两个孩子都出身农家,没出过远门,到省城大学报到时两人一起走,路上相互有个照应。 

  当时到省城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大路,将近四百里,坐汽车转火车,光车费每家人就要花十多块钱。两家人都是指望母鸡下蛋卖钱买油盐的穷人家,花这么多钱都心疼。当时那年头儿,鸡蛋3分钱一个,十多块钱就是几百个鸡蛋,一只母鸡一年也生不了这么多蛋哪!另一条则是翻山涉水的小路,只有170里路,赶赶紧儿三天就能走得到。桂花和狗娃子父母最终决定要他们徒步走小路,理由是:早些年进京赶考的读书人,徒步走一两个月才赶到京城的事不新鲜。同时,两家父母还为他们确定了动身时间:提前4天去报名。理由是:去得早了,每多吃住一天都是要多花钱的。     

  上路时,桂花和狗娃子一人一根扁担:扁担一头儿挑着被褥衣服,一头儿挑着脸盆碗筷和学习用具。那时候的人非常封建,他们早就认识,但平时见面说话就是那么一问一答:“吃过饭了吗?”“吃过了。”因些,如今两个人一起赶路,桂花一开始就感到别扭。

  桂花和狗娃子上路了,送行的双方父母在他们身后唠闲话。

  狗娃子父母试探着说:“这俩娃儿在一起,还。。。。。。还算般配。”

  桂花父母说:“那娃儿们还小,等他们念完大学再说。”其实,桂花父母还有几分不屑:狗娃子高考的分数比桂花低,又是中农成分,桂花家却是堂堂正正的贫农!

  桂花和狗娃子一前一后,挑着担子翻山越岭。乡间土路上很少有行人,好安静好安静啊。越是这样的环境,桂花越是觉得别扭,越是觉得应该与狗娃子隔远点儿。

  狗娃子走在前面,他时不时停住脚,扭头看一眼面若桃花的桂花,然后又匆匆把头扭转回去,一颗心莫明其妙地“怦怦”跳着,说:“累了,咱们歇歇好吧?”

  歇歇就歇歇。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坐在地上,一个遥望头顶的太阳,一个凝视脚下的土地,谁也不说话。

  同是18岁的两个少男少女,就这样结伴同行。

  乡间土路两旁几乎见不到厕所,这对桂花来说糟糕透了。路上行人稀少,如果要解手,当前后没人时,躲到路旁的地沟里应急是可以的。可是,狗娃子就在跟前,咋办?她当天偏偏又拉肚子,拉肚子的事怎好对狗娃子实说。桂花一忍再忍,忍无可忍时便对前面的狗娃子撒谎:“你前面先走,我要坐下歇一会儿。”

 
  • blog163
    blog163 沙发
     可狗娃子不知情,反而停下脚步,放下扁担:“我也累得不行了,咱们一起坐下歇一会儿。”

      因为羞怯,因为急迫,因为狗娃子的愚钝,桂花忍不住跺着脚嚷起来:“你滚你滚你滚!滚远点儿!”

      狗娃子被她异乎寻常、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得不知所措,挑起担子撒腿就逃。逃离十几步开外后,他越发感到莫明其妙,忍不住边逃边回头看了一眼:桂花正解了裤子往地上蹲呢!一阵晕眩差点儿使他狂奔不止,逃得无影无踪。

      狗娃子回头张望的那一眼,恰恰被桂花看到了。她觉得狗娃子看那一眼是有意的,觉得那一眼就是照相机在闪光灯,一闪亮就把自己最不能见人的隐秘照进他心里了。。。。。。桂花感到满脸火辣辣地发烫,又羞又气,恨不得追上去把狗娃子心里的“底片”掏出来撕个粉碎,又恨不得自己当即就钻进地缝里去,永生永世不出来。。。。。。

      打这以后,就是桂花孤身一人往前赶路了。

      孤身一人往前走,桂花担心自己走不到省城,三天的路程,还没走五分之一呢!可是,即便是走不到她也死活不愿再见到狗娃子。

      可是不见行吗?桂花一边走一边默默地想:这一路可以不见他,可是到了省城,到了大学怎么躲得过?在她的想象中,省城也不过与县城一般大小,大学也不过与刚毕业的高中一般模样,就那么一片地方,低头不见抬头难道见不到?如果狗娃子再把他见到的说出去。。。。。。哎哟我的妈呀,没脸活人了!

      桂花犹豫了:我还有脸到省城大学报到吗?但这种犹豫只是在她脑海里一闪,一闪就消失了。

      兰桂花命运的分水岭,还不是狗娃子回头张望的那一眼,而是旅途中的一个小旅馆。

      

                  乡下旅馆

      天快黑时变了天。桂花紧赶慢跑,跑进一个巴掌大的小镇,找到一个只有几间泥瓦房的小旅馆后,夜雨就“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那年头儿的乡下旅馆,根本没有单人间、双人间一说。这个小旅馆更简陋,一概的地铺,而且是通铺。所谓的地铺、通铺,就是在地上铺些麦秸,放条席子,放一排被子,一条被子就是一个铺位。

      服务台上点着油灯,一个大胡子服务员正在打瞌睡。

      醉醺醺的大胡子被喊醒后,说客满没有铺位了。这是小镇上唯一的旅馆,除了这个旅馆到什么地方过夜?外面在下雨,又人生地不熟,咋办?桂花急哭了,央求“大胡子爷爷”无论如何要给安排个地方。大胡子让桂花原地等着,自己走进一个房间,过了好久才出来对桂花说:“算你走运,我让其他旅客挤了挤,在门边给你挤出了大半个铺位。”

      虽然他说挤出来的铺位没有被褥,要用桂花自己携带的,桂花还是高兴得不得了。可她走进房间后,发现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就又退出来求大胡子点灯。大胡子说:“今晚这里停电,门边第一个铺位就是你的,进门往下一倒就是了,用不着点灯费油。”

      桂花再次走进房间,摸到了门边第一个铺位,摸到了空出来的大半个席子。

      与她为邻的旅客已经睡熟,鼻息轻微而平缓。赶了一整天的路,桂花太累了。她摸黑打开自己的被褥,和衣躺下,顷刻便酣然入眠。

      桂花是被男人说话的声音惊醒的。睁眼看时天已作明,几个男人一边议论着什么一边在收拾行装。桂花一激灵坐起来:“天哪!我这是住在什么地方?”

      她很快看清楚了也明白了:自己与一帮陌生的男旅客住了一夜的通铺。

      其实这算不了什么。那年头儿,乡下的女人很少出远门,村镇小旅馆大多不考虑女人住宿的因素,偶然遇到有女人住宿,没空房时,往往就做出“男女混编”的安排。那时乡下人出门在外,住旅馆都是不脱衣服的,民风也淳朴,不会发生什么出格的事。小旅馆当天夜里只入住桂花一个女的,在醉醺醺的大胡子眼里,她还是个不晓事的姑娘,做出这样的安排就更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

      可是,当桂花发现自己与一帮男旅客住了一夜通铺后,羞得不敢抬头。好在天还没大亮,她急匆匆收拾被褥,打算尽快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小旅馆。

      就在这时,紧挨桂花住的男旅客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

      坐起来的男旅客竟然是狗娃子!

      两个人对视一眼,顿时都傻眼了。狗娃子先回过神儿,他一骨碌跳起来,“噼里啪啦”地抓起自己的行李,夺门而去。已经起床的旅客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怔怔地看着桂花。那种怔怔的神态,被桂花的眼睛幻化成了猥亵的嘲笑。那种嘲笑如同暴发的山洪,铺天盖地扑将过来!耻辱感使桂花周身的血都变成了火,“呼啦”一下烧到了脸上。为了逃避“山洪”,桂花本能地迅速抓起行李,发疯一般逃出了小旅馆。

      出了小旅馆有两条路,一条是来路,一条通往省城。通往省城的路上,狗娃子正亡命般飞奔而去。桂花毫不犹豫地奔向来路。

      一口气跑出两里路,桂花才停下来,才在心里喊出了一句话:哎哟我的妈呀,实在是没脸活人了!

      回去回去回去!这学不上了!桂花掏出“入学通知书”,狠狠地撕个粉碎,而后挑起扁担,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回家的那条路。

      

                  三个字的悼词

      那年头儿上大学和不上大学没有多大区别:从观念上看,上大学与否最终都是劳动者的普通一员。从实际生活中看,辞去城市工作回乡务农的人成千上万;即使没回乡务家,干部也好知识分子也好,哪个不时常与工农大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就各大学每年录取情况看,实际录取人数往往都低于通知录取人数。

      桂花没有直接回家,她在亲戚家住了几天,等报到期限过了才回到家,对目瞪口呆的父母扯谎说:“学校今年停招女生。”

      老实巴交的父母竟然相信了,并且说这样也好,女人无才便是德,学校不招收女生,家里不但少花些冤枉钱,还多了一个劳动力。

      桂花家三天两头揭不开锅,父母见几个孩子都饿得直不起腰,便打算把老大桂花先嫁出去,送出去一个就少一张嘴。正在这里有媒人上门,就瓦屋村的黑土世代苦出身,正宗的贫雇农,人实诚,干活儿最肯出力气,根正苗红。在那个年代的乡村,这样的小伙子是顶级“帅哥”。媒人还说:黑土家房后有棵大榆树,一旦断粮,剥树皮够一家人顶半个月!桂花父母当即就拍板定下了这桩婚事。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久,桂花就成了庄稼汉黑土的老婆,成了瓦屋村一个忙碌的陀螺。。。。。。

      访贫问苦的副省长站在桂花面前,神色里仍然残存着40年前的窘迫:“当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桂花用袖头儿抹了眼泪,神情里仍然沉淀着40年前的羞怯:“当年。。。。。。当年我妈病重,唉!事情都过去40年了,别再提了!”

      “你这些年的日子。。。。。。”

      桂花拢拢花白的头发,挺起胸脯说:“这些年日子过得很遂心,这一辈子日子都过得很遂心。男人本分,儿女孝顺。大女儿已经读大学了——就是你我当年报考的那所大学!”

      话说到最后,副省长拿出了救济金。除了准备好的救济金外,他又从自己身上掏出1000元,一起交给桂花。桂花死活不收,说:“我吃国家救济的事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家穷得揭不开锅了呢!”

      副省长就改口说这不是救济金,是赔瓦盆的钱。

      “那本来就是个破瓦盆,用铁丝箍了几道,还用棉花塞着破洞。”桂花说,“一个破瓦盆哪值这么多钱?”

      副省长说:“那瓦盆是几百年前人们用的物品,是文物!”

      临走时副省长嘱咐村主任:“以后凡是兰桂花的情况,你可以直接打电话向我汇报。”

      这以后的日子里,桂花每个月都会收到500元的匿名汇款。

      到第三个孩子也考取了大学时,桂花突然得了紧病,说不行就不行了。

      副省长专程赶到瓦屋村,向桂花的遗体告别。

      一位堂堂副省长,竟要向一个没任何功名、任何地位的穷老婆子的遗体告别,十里八乡的人都拥来看稀奇,瓦屋村里外人山人海。而当人们听说了桂花的身世,听说她大姑娘已读完博士后时,人人肃然起敬,看稀奇的人群成了沉默的、漫山遍野的送葬人流。

      副省长在桂花皮包骨头的遗体前鞠躬默哀,之后抬起头来,嘴唇哆哆嗦嗦地要致悼词,可是他最终只说出了三个字就泣不成声了。他说的那三个字是:“命运哪。。。。。。”


    2007-09-23 20: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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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伙什么也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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