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植物配置减法设计的思考

　　"减法"一词来自于数学。借用于园林和环境设计是指对原有的建筑、构筑物和植物材料等要 素加以删减，以求达到视觉的最佳构图和最佳环境。尤其是植物材料，从最初设计施工到形成一定 的景观形态，然后步入衰落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每种植物都有自己的生长周期，要保证佳丽的植物 景观，要保证植株完美的形态和合理的营养环境，将过密过繁的部分植株加以适当和适时的删减是 必要的造园手段之一。当然，对于过繁过密过时和过陋的建构筑物、山石地形等等加以删减有时也 是必要的。

　　植物配置是风景园林师的当家本领和主要功底。好的园林植物景观无不体现着风景园林师的初 衷和追求。然而若干年后植株大了、老了、挤了、不开花了，原来的追求被面目全非所替代，有的 则成为风景园林师无能为之的烦恼。例如：为了求得近期的绿化效果，要适当 ( 甚至是不适当的、 过分的 ) 密植。诚然，这是无可非议的。而达到一定树龄后，过密的植株失去应有的营养面积，从 而过早枯老衰弱，理想景观随之消失。而剔除部分植株的事又无人问津。

　　一组好的植物配植也许并没有着意密植，甚至设计者是苦心经营的一种艺术效果。一经竣工， 前几年可能是理想的冠幅和花相，但植株的离心生长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到后来，树冠的搭接又把植株的个体形象变得一片模糊，有个性的形态随之消失。即使有的是展示群体美的意图，随着 生长势衰弱也失去了群体美。

　　有些植物配置本来就不是上乘的。过密是其一，植物材料过繁且无章是其二，不注重生态习性 ( 如对光照的需求、冠幅的大小、下木的选择等等 ) 造成生长不良是其三。这些或许在刚刚栽植时不 易显示其缺点，任其发展，就不得不作必要的调整和就范。

　　山地造林的常绿树种 ( 当然也包括落叶乔木 )，如油松、侧柏等等，随着一年年长大，由于忽 略及时移栽或进行间伐等正常的抚育手段，十年郁闭，一片葱绿；二十年后则变成头顶帽檐的"细 高挑"；三十年后则成了互不谦让、横眉冷对的"小老树"；四十年后则已不可救药……。这般情况 在低山区绿化较为普遍。以至于在山上选用绿化大苗，已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好了。上述情况不难看出，一个共性问题被忽视了：把握植物生长周期的自然规律，能动地利 用它以展示不同生长阶段的生态美和形象美，( 对于造林，则是把握木材蓄积量 ) 及时剔减过密的植 株，作出减法设计。这一点，风景园林师不同于建筑师。建筑作为硬质景观是"定格的"。植物景观 则是变化的，营造一组好的建筑只需一个施工周期 ( 几个月或一两年，当然也有维护问题 )。而经营 一个好的庭院、公园绿地则要根据其生长阶段，不失时机地去劣保优。风景园林师要责无旁贷地拿 起减法设计这支笔去勾勒自然美和栽培美。要保证植物的生态佳景需要主人苦心经营，不可能一劳 永逸。现在的情况是绿化设计施工一经完成，设计与管理就此脱节，谁想再改动都难。就是说，减 法设计还无人问津，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北京市政府在总结了近几年绿化成就的同时，及时提出了"巩固、完善、提高、发展"的战略方针。 这个方针的内容是十分广泛的。其中之一，我体会，把减法设计非常现实地提到日程上来，给予足 够认识是十分必要的，不知这一点能否被同志们理解。要巩固完善提高已建成的绿地，要设计建设 发展新的绿地，都不能回避这个新的 ( 其实是老的，被忽视了的 ) 课题。
发达国家在城市绿色景观中非常重视植株的个体美。有人讲巴黎的绿化好，并不是树多而是树 大。我要说，北京老城区之所以被绿色掩映，多半是那些院落里当家的老国槐、老椿树。当然，没 有多也谈不到大，没有加也说不到减。多与大、加与减的辩证哲理在这里更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现有绿地的调整--减法设计实实在在的任务

　　大量的现有绿地，除了部分经营集约的重点地区外，或多或少地存在减法设计这个实实在在的任务。把握植株调整的原则，我想有以下几个方面。

　　1. 剔除过密过繁和生长不良的植株，改善保留植株的营养状况，以达到最佳生长状态，从而展 示良好的植物景观。

　　2. 要使保留树木在林冠、树冠、树形、花相、色相诸要素具备完整性。以完美的构图、和谐的节奏和韵律、突出的个性来展现设计者的良苦匠心。

　　3. 在减法设计的同时，从需要出发，有可能还要补充必要的植物材料，作少量的加法设计。完 善其不足，弥补其遗憾，从而使植物景观更加丰富和富于变化。

　　4. 对规则式植物的行道树和绿地，剔除合理株行距之外的植株，并对保留植株进行缺株断垅的 补植，以期完整。

　　5. 对有些绿地撒花生米式的无章法配置，对有些绿地千篇一律的教条式的配置 ( 如不分青红皂 白地一律施行乔灌果篱草和常绿落乔结合等等 ) 加以整理，要从功能出发，根据需要和可能创造密林、 疏林草地、缀花草地、乔木与下木、乔灌结合等多种配置形态，展现丰富多彩的栽培形式和自然景观。 手法该繁的繁，该简的简。

　　6. 对手法过细、树种过多、章法过乱、眉目不清的情况加以梳理，从而达到较高艺术欣赏层次 的水准。

　　另外主调树种的运用，植物景观的序列和用某些手段 ( 如绿篱、花带、花境、草坪、山石、地形、 台地等 ) 把甲绿地与乙绿地联系起来等等，无不体现着减法设计者的修养、功底和积累。

　　近几年提倡的大色块、自然式、造型式等手法在亚运会绿化工程中展示了琳琅满目的植物画廊。 减法设计要充分吸收并运用这些成功的经验，不仅把某些装饰性绿地打扮好，更大量的是把各种功 能的公共绿地、专用绿地都用匠心组织好，尤其是公园更要高出一筹，形成植物配置的示范。紫竹 院是大家公认的植物配置比较好的园子。20 世纪 60、70 年代看上去景观效果、植物关系都比较舒服， 这里土质好、养护得也好，树长得快也健美。现在看上去，原有的植物关系已全然模糊，随之替代 的只能是搭接严紧、郁闭过分的绿荫，植物形象美的概念则已淡泊。对此，减法设计应势在必行。

　　7. 减法设计者最好由原绿化设计者参与，一是更能体现其设计初衷，二是具有较强的责任心和 荣誉感。

　　8. 新建绿地应制定远近期种植疏密度的规范和几年内的调整计划，使之目标明确、效益兼顾。

　　9. 减法设计的实施，为社会提供大量的可供新建绿地使用的大苗，一些在苗圃里无法解决的大 规格苗木迎刃而解。从环境、社会、经济几个效益看都是合算的、必要的。因此在实施中与大苗的 需求相结合会更加合理科学。如钓鱼台国宾馆路上的银杏，片林中大量的毛白杨、国槐等都应对号 入座加以调整。

　　犹如服装设计，做新容易改旧难。新布料对裁衣匠可以随心所欲，而拆改旧装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风景园林师作减法，可能改好也可能改坏，费力讨苦。同时对于减法设计者可能得不到创造新作品 那样的功和名。风景园林师的责任和良心是作好这一工作的根本保证。

　　前面已经讲了，现在马上要办的不外乎这样几件事：低山区山地造林常绿乔木的调整；种植了 几年的片林过密的快长树的调整；各种绿地中树群、树丛、树组的调整；行道树不合理株行距和缺 株补植的调整；千篇一律等距离的栽植方式和平庸呆板布局的调整等等。
二、减法设计的严肃性和政策性

　　减法设计是提高绿地质量和园林档次的必要手段，又是获得大苗的重要途径。但是，不是所有绿地都要作出减法设计，更不能设想形成一哄而起的群众运动。它有较高的科学性和艺术性，同时具有很强的政策性与一定的严肃性。不可能设想在一个早晨，北京绿地中的树木一下子都搭配合理起来，更不能下一道命令齐步走。如果尺度掌握不准、政策把握不适而出现乱砍滥伐之风造成不应 有的损失，那是不可挽回的，甚至多年的心血可能毁于一旦。作为学术问题提出来是必要的，作为 管理问题实施起来是严格的。一方面不应因其难度大、政策性强而束之高阁，同时也不应强调调整 而盲目草率。

　　首先，减法设计必须要遵循因地制宜、因树制宜和因时制宜的方针，根据需要和可能，逐步进 行调整，同时必须坚持以移栽为主，不伐树或尽量不伐树为原则，并履行相应的审批程序，方可有 步骤地开展。

　　在作出减法设计前应充分把握现有绿地的状况并作应有的评估。减哪些，怎么减才能达到最佳 效果，减下来的树木如何安排合理，要三思而后行。

　　建议对现有绿地的树木调整能制定相应的政策和法规，鼓励、推动并指导正确的减法设计，制止、 惩罚乱砍滥伐行为。以求把减法设计纳入正确的轨道。

　　现在大家在议论八五计划十年规划北京的城市绿化应如何提高，甚至学术界还在探索 21 世纪 城市绿化模式，寻找未来世纪的园林新概念。我想，减法设计能否作为一个课题提出来供同事们参 考和思考。

　　写到此，林业大学唐学山教授打来电话，恰巧他也和我探讨这个题目，并以郑板桥大师的名言 相赠："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我想就用此句作为本文的题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