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 水

母亲爱节水,菜不愿多漂洗几遍,说那很浪费；隔夜的凉开水凉茶也舍不得倒掉，说倒了可惜。这些习惯最终导致她自己身体的崩溃，短短几年，母亲被结石病折磨得苦不堪言。中医讲究病灶的综合调理，西医讲究药到病除，有即时性。母亲不愿相信我们一直强调的关于水与一些饮食习惯的道理，几年内，胆结石，上医院切；肾结石，还是切；这次尿道结石，疼得受不了，又住进医院，切。

01年在深圳，曾经疯狂的开车满城找店找宿舍，安置工作人员的食宿，终于被结石击倒，疼的在人民医院的担架上打滚。排队做B超的人长得无法忍受，只好去找在医院研究所工作的付蓉，她帮忙开后门，插队做完B超，找医生开药吃下，才回过神来。付蓉很仔细，跟我强调喝水的重要性和技巧。她说，人一天有四个重要的喝水时间：清晨起来、上午九点半左右、午觉醒来后、下午三四点。她还告诉我，木耳烧回锅肉、银耳汤、猪脚冬笋汤和绿豆汤都可以有效预防结石的产生。

这些经验回来讲给母亲听，她只说记住了。可是步入花甲之年以后，还是频频遭受结石的困扰。前几次动手术，我不在家，没机会照顾她。这次住院，我有了机会给老人家尽点儿孝心。几姊妹轮流值班。我值夜班，服侍她吃喝拉撒。做完手术后，导管里流出的都是血水，每倒一次，我心里就难受一次。

母亲养育我们吃尽了苦头。02年在香蜜湖帮我们带宝宝时，母亲曾经给我们讲当初生我们时的艰苦，六十年代，农村没有助产士，没有消毒水和消炎药，没有现在的医生随便乱开的营养品，只有草木灰、稻草，吃得上黑糖和鸡蛋就很不错了。看到我们生活条件有了改善，母亲是开心的，公园里、海边都留下了她畅快的笑容。我们没有注意到其实那段时间开始，病魔就在逐步靠近她。宝宝满月后，我嫌她烧菜总用水煮，出门不是忘了关门就是关了门又忘了带钥匙，刚为人父母的我，没能体谅她老人家，不顾临走前她眼里委屈的泪水，不顾她看宝宝时依依不舍的眼神，硬是将她送上了回家的飞机。

医院里，看到一袋袋的血水从母亲体内被导出，想着母亲一辈子的辛苦，想起母亲的好，偷偷流下眼泪。十岁时，肚子疼，是母亲将我背到医院；十二岁发高烧，嚷着要外婆，是母亲将我背到外婆家，将湿毛巾敷在我额头，一遍遍地呼唤，让我从无底的黑色旋涡中挣扎出来；两次工作失误，是母亲为我急白了华发，找来姨妈舅舅一起开导我，甚至将饭菜端到床头，让我从失意和内疚中坚强起来。

母亲年轻时是文工团的演员，从南昌赶来探视的廖伯伯讲起他们年轻时的趣事，做完手术三天来，母亲的脸上有了笑容。

养育之恩，不一定要涌泉相报，一杯水，一份关心，我们可以让母亲不再受病痛的困扰，可以让母亲脸上经常挂满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