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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力钜献】闲说中国美食--终篇

发布于:2007-01-23 15:13:23 来自:站务休闲/闲聊茶吧 [复制转发]
(第91~115章)
第九十一章 莫斯科餐厅
莫斯科餐厅,位于北京城西的展览馆西侧,五六十年代颇为红火过一阵子。民间称其为“老莫”———就像把苏联喊作老大哥一样,很亲昵。那时候的北京青年(高干子弟居多),把去“老莫”吃西餐视若充满荣耀感的活动,仿佛这不是一次饭局,而接近于礼仪式的朝拜。没去过“老莫”,就像外地人来北京没晋见天安门城楼,别提多遗憾了。“老莫”简直在给北京新兴的青年贵族进行精神上的授勋。
“老莫”的西餐究竟有多好吃,说不清楚,但那时候北京的冬季蔬菜几乎让大白菜独占,主食也不乏棒子面、窝窝头之类粗粮。坐在落地玻璃的欧式穹顶建筑里,胸前围着漂白的餐巾,手持沉甸甸的镀银刀叉,慢条斯理地切割喷香的炸猪排或烤小牛肉,小口嚼着开胃的杜松子酒或伏特加,可真是阳光灿烂的日子。王朔的《动物凶猛》确实写到过在莫斯科餐厅的生日聚会,当年的顽主们喝多了酒,出了门便把吃的炸猪排、奶油烤杂拌儿和黄油果酱面包全慷慨地吐在栅栏旁和草地上。醉后的惟一印象是:栅栏那边的动物园象房内,班达拉奈克夫人送的小象“米杜拉”正在几头高大的非洲公象身后摇着尾巴吃草呢……他另一篇小说(好像是《橡皮人》),似乎还写过在“老莫”冷饮厅吃冰淇淋和果盘,规矩是先吃而最后清点桌上的碟子结帐,顽主们边吃边乘服务员不注意将空碟子塞进胸挎的军用黄书包,或索性悄悄抛进窗外的池塘里……这些都是我读王朔小说模糊的记忆了。不知是否确实在生活中发生过?
总之我在北京,骑车路过莫斯科餐厅半圆穹形的深咖啡色门廊,会有各种各样的联想。我是长安街的外乡人,“老莫”对于我如同另一种在高处门扉虚掩的生活,或另一种生活的密码。一个过客对路畔饱经沧桑的老字号烫金门匾只能留下深深的一瞥———但这一瞥常常也可能穿透时空了。“老莫”容易唤醒尘封的五十年代的感觉,雕花门柱下进出的大多是穿列宁装或布拉吉的男女食客。他们现在都在哪里?甬道旁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可能正播送俄语版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踏上莫斯科餐厅的大理石台阶有跨越国界的恍惚。哦,遥远的地方,遥远的人与事。据近几年从俄罗斯“串联”回来的熟人介绍,在莫斯科市区也有一家以东北菜和齐鲁风味为主的北京饭店,当地人极垂涎里面色香味俱全的中国菜和红星牌二锅头。莫斯科与北京的关系,是国际关系,是卢布与人民币的关系。在北京的金山上,吃俄罗斯大菜(俗话说叫“开洋荤”),云里雾里,不知自己是主人还是客人。
“老莫”紧靠北京动物园,酒足饭饱后买一张门票去看看动物亲戚,更会增添胜者为王的感觉。或者逛逛尖塔顶端悬挂红星标记的苏式风格的展览馆,里面经常有中西各式家俱展览,热闹非凡。
我刚从南方来北京谋生时,进过一次“老莫”。当时赚了一笔稿费,但鼓足勇气请一位结识不久的女孩。席间我喝了好多黑啤酒,抽了半盒“中南海”,红光满面,说了好多话。对面的女孩一直面带微笑,用小汤匙搅拌煮沸后端上来的奶茶,只是听,只是听。女孩体贴我稿费菲薄,只按会议标准点了四菜一汤———哪几道小菜我怎么也追忆不起来,只记得浇番茄酱的俄罗斯红菜汤很温暖。好多年过去,甚至那女孩的模样也在脑海中淡化了。只记得她辫子上扎着橙红的蝴蝶结,笑吟吟的,只是听,只是听……
莫斯科餐厅,我还能说出更多的什么吗?我和“老莫”还有什么更多的关系吗?仅此而已。这些年“老莫”的霸主地位被逐渐剥夺,北京市面上更流行的是潮汕粤菜、美式快餐和法国大菜。很少听人言必称“老莫”了。甚至“老莫”也在临街的铺面上增设了平民化的快餐兼冷饮厅。
但有时候,我还是觉得时空恍惚,挺想念“老莫”的。
北京的诗歌圈子常聚会,有个叫莫非的,诗好,年稍长,大家都喊他“老莫”。我听着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呀。我从来不这样称呼他。我想,我也该给遥远的莫斯科餐厅写一首诗了。写什么呢?
就这些。本文发表后,拿到稿费的话,我会再去拜访“老莫”的,特许此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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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我来说两句
  • 北冰洋
    北冰洋 沙发
    《闲说中国美食》至此全部转贴结束,各位请慢用。
    因工作紧张,上网时间不比从前,只能集中有限精力照顾好制冷技术区,没空在此聊天。
    希望大家有空能多到技术区赐教。
    2007-01-23 15:3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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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北冰洋
    北冰洋 板凳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苏州的吃
    苏州的吃,跟苏州的园林一样,小中见大。
    在苏州这样的城市,亭台楼阁都纤巧玲珑,不适宜搞满汉全席什么的。一看就不是那个路子。同样,苏州人也不喜欢大吃二喝,讲究少而精。找一家小饭馆,摆开小碟子、小碗、小酒杯,说一些小话题。跟朋友相约喝一点儿也叫小聚。
    在苏州,最精致最出彩的还是小吃。
    小吃,一般都属于小本经营,但要做到价廉物美并不容易。首先要求经营者必须有耐心。苏州的小贩,在这方面是过关的。小摊上卖的小吃,常常比有门面的店家的同类食品更有滋味。早先的馄饨担就是一例。馄饨担相当于走街穿巷的“游击队员”,在路边架起锅灶,摊主总能以包裹肉馅的麻利动作(真是一门手艺!)以及骨头汤的浓香,吸引来馋得直流口水的顾客。在风中啧啧有色地吃一碗辣油馄饨,站起来,脸上都流露出满足的表情。难道如此廉价的馄饨,就能使人轻而易举地成为瞬间的神仙?
    苏州人把专售包子水饺等各种面食的铺子叫做件头店。“件头店之物品,每不若馄饨担上所制之佳,以其专精也……盖有担上之馄饨,因挑担者只售馄饨一味,欲与面馆件头店争冲,非特加改良不可,故其质料非常考究。”(引自莲影《苏州小食志》)真是门门懂不如一门精。馄饨担,馄饨担,可以拿“单项冠军”的。担上的馄饨,把店里的馄饨挤垮了。看来真不要小瞧小吃。小吃不小。
    莲影在介绍苏州茶食时提及大方糕,堪称传奇:“春末夏初,大方糕上市,数十年前,即有此品,每笼十六方,四周十二方系豆沙猪油,居中四方系攻瑰白糖猪油,每日只出一笼,售完为此,其名贵可知。彼时铜圆尚未流行,每方仅制钱四文,斯真价廉物美矣。但顾客之后至者,辄不得食,且顾客嗜好不同,每因争购而口角打架,店主恐因此肇祸,遂停售多年。迩来重复售卖,大加改良,七点钟前,若晨起较迟,则售卖已完,无从染指矣。”听到这里,你猜我想到什么?首先想到:店主真够洒脱,明明有巨大需求却仍限量供应(每日只出一笼),宁愿放弃商机也不想活得太劳累。哪像生意人?快向艺术家看齐了(把大方糕当成雕塑作品了)。但这无形中也吊起了顾客的胃口。其次想到:顾客真不够洒脱,居然为抢购糕点而动起拳脚,仿佛在追求真理,也忒执著了……
    每日只出一笼、每方仅制钱四文的大方糕,就生意而言,绝对属于“小儿科”了。恐怕只有在苏州,才会出这样的店主,和这样的顾客。
    苏州的名气很大,但在格局上乃至本质上,还算小城。小城故事多。包括那么多关于小吃的故事。小吃不小。小城不小。
    玄妙观前有一家园林式的茶馆叫吴苑。吴苑的东边,又有一家酒店叫王宝和。曹聚仁先生进去品尝过:“他们的酒可真不错,和绍兴酒店的柜台酒又不相同,店中只是卖酒,不带酒菜,连花生米、卤豆腐干都不备。可是,家常酒菜贩子,以少妇少女为多,川流不息,各家卖各家的;卤品以外,如粉蒸肉、烧鸡、熏鱼、烧鹅、酱鸭,各有各的口味。酒客各样切一碟,摆满了一桌,吃得津津有味。”店主只卖酒不卖菜,宁愿把卖菜的机会以及利润出让给小贩,你说他是小气呢还是大方?这或许就是苏州的风格,苏州的方式。曹聚仁先生说自己在苏州住的两年间,颇安于苏州式生活享受,无论听评弹、游园林,还是喝茶、吃点心:“苏式点心,也闯入我的生活单子中来。直到今日,我还是不惯喝洋茶,吃广东点心的。我是隋炀帝的信徒。”隋炀帝挖运河,为了更方便地下江南。咀嚼着精益求精的苏式点心,你会明白饮食中的江南是怎么回事。
    说来说去,都是些小吃。苏州的小吃是勾魂的。相比之下,满汉全席,显得有点“假大空”了。
    当然,苏州也能办酒席的。也有大厨师。如果在宾馆里办,没什么稀奇的。苏州的妙处,在于它有大大小小的园林,可供露天聚饮。这是有传统的。天命在《星社溯往》一文中,回忆上世纪四十年代,星社同仁经常借园林之宝地,举办“酒集”:“每月一次,照聚餐办法,要奢要俭,定于公议。苏州有着不少的园林,可以假座,如狮子林、汪义庄、鹤园、网师园、怡园、拙政园、程公祠,凡是有林泉亭榭之胜的,都到过。中间次数最多的是鹤园,因为地点适中,主人又属素稔,佣僮伺应也周到,有宾至如归之乐。”直到最近,还听苏州诗人车前子说起,他曾在某处园林,参加一位亲戚的婚宴。场面显得既夸张又别致。(让我纳闷的是,园林里哪来的大厨房?估计连明火都要禁止吧?)
    不禁突发奇想:待我手头这本饮食文化的书出版后,可以考虑在苏州园林举行一次新闻发布会或新书首发式。毕竟,苏州是出美食家的地方。
    把他们全请来!
    可以没有“红包”,但不能没有美酒。
    假如文物管理部门禁止在园林里埋锅造饭,那就改作冷餐会。自助式的。每个亭子、每个楼阁里都摆一桌。大家可以端着盘子、排着队形在假山与金鱼池间穿梭。挨着个儿挟菜。
    还有比苏州园林更好的吃饭的地方吗?
    2007-01-23 15:3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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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伙什么也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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