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气世界》访谈录

编者按：2006年12月2日由国家电网公司委托中国电力科学研究院开关所、农电所举办的“2006中压开关设备技术研讨会”在北京召开。我的发言---“高压成套开关设备的发展研究”引起了各方面的关注。会后《电气世界》记者采访了本人，就一些新的设计理念进行了十分专业的对话。现整理出来，供大家参考。
记者问：你是否想到你的发言加上动画、现场录象片会引起行业上的关注？
涂：完全在意料之中，这种颠覆传统设计理念的做法必然会引起关注。
记者问：那你是否想到你的设计理念会引来那么多反对的声音吗？
涂：我的设计理念一旦推出必然涉及到行业内的绝大多数企业的既得利益，他们即使是仿造其他产品也是要有很大投入的，没有反对的声音反而不正常了。
记者问：下面请您就在会上提出的几个焦点问题再论述一下。首先，为什么要用固定柜代替手车柜？在现阶段可行吗？
涂：这是历史的必然！开关柜从固定柜发展倒手车柜，随着技术的发展，又从手车柜发展到固定柜，这是符合事物发展规律的。这不是简单的回复，而是一种技术成熟的标志，表现为元件的高可靠性。既少维护，又能维护。真空开关技术的成熟化是一个决定性的前提。当手车柜的必要性不再存在的情况下，固定柜的优势就显示出来了。你们所看到的4000A/5000A样机不就证明了这一点吗！向固定柜发展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在新版GB3906（IEC 62271-200：200X）已经非常明确，只是好多人不太了解。突然听到要用固定柜代替手车柜心理上不能马上接受，必然要提出一些反对意见。
记者问：有人提出：固定柜不能像手车柜一样故障后迅速地更换一台手车再送电，请在这里再解释一下好吗？
涂：“迅速地更换一台手车再送电”这是有前提的：只有操动机构的机械故障和机构二次线故障才能做到。发生绝缘事故和推进机构事故柜体都要受损，是不可能换上手车就再送电的。而我们设计的固定柜操动机构与高压室隔离，主回路带电情况下也可进行一些维修。由于省掉了推进机构故障源也少了。
记者问：在研讨会现场那么多的厂家代表（包括像ABB那样的世界品牌公司的代表），对您提出的空气式绝缘结构提出反对意见，争论非常激烈，这是为什么？
涂：在发言之初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以避免不必要的矛盾。但是由于我们的设计出乎意料地用最廉价的空气代替了各种绝缘介质，出于维护切身利益的需要，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也是正常的。
记者问：那就请您再说说空气绝缘、复合绝缘、固体绝缘的优、缺点吧。
涂：近百年来的高压设备运行经验表明：空气是一种最经济、稳定、可靠的绝缘介质，但有其缺点：带电间隙比较大，使得整个柜子的体积比较大，制造、运输、安装比较困难。复合绝缘和固体绝缘耐受电场强度较高，可以使带电间隙很小，使得整个柜子的体积比较小，缺点是：绝缘材料存在老化的因素，尤其在高温作用下急剧老化，引发绝缘事故，事故后又不能自愈。另外，绝缘材料直接影响导体散热，带来超温的可能。后者又影响前者事故的发生。如果空气绝缘的柜子体积不能减小到可以接受的程度，还有使用复合绝缘或固体绝缘的必要。当前者的体积比后者的体积不大甚至更小时，就没有使用后者的必要了。过去使用复合绝缘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却当作一种时尚来追求，这就违背了基本的科学常识，埋下了事故隐患，又带来了环保问题。
记者问：研讨会上好多厂家推荐固封式结构，结果被您和另外一位老专家（聂崇智）否决了，您能否再深入解释一下呢？
涂：当复合绝缘的真空断路器使用一段时间后市场售价必然下滑。另外该结构的装配复杂，浪费工时。为了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就得推出一个新结构，并找出似乎合理的理由：防止碰撞、防止凝露。实际这是不存在的理由：过去使用玻璃灭弧室时都没碰坏过多少，现在是陶瓷灭弧室能会有多少碰坏呢？固封灭弧室断口外绝缘还不如空气可靠又怎来的防凝露呢？相反其存在的安全隐患却很大：断口间的电场存在四种介质（真空、陶瓷、填充物、压力凝胶），其之间的连接都是物理粘接，绝非化学粘接。在两种介质之间的介面上电场要发生突变，也最容易击穿。绝缘老化的危险更严重！由于我国好多人仿造国外产品已成习惯，照搬照套，没考虑我国的国情。
记者问：您在发言中反对在大电流柜中使用强迫风冷，国外的产品都没实现，这在技术上是不是很难呢？
涂：是的。我们过去设计产品很少使用复合绝缘，散热条件好。采用强迫风冷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却成了“灵丹妙药”，温升降不下来就加风机，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们这个问题已成功解决，在4000A以内不用风冷，只有5000A用风冷。过去其他设计方案没有想到把导电回路做到最短，使回路电阻达到最小来降低发热量。同时形成垂直的上、下对流通道。任何补救措施都不如事先考虑周全为好。这种方案即节约铜材又提高散热效率，一举两得！
记者问：研讨会上有人提出固定柜要有四个活动触点，而手车柜只有两个活动触点，前者发热量必然要大，如何解释？
涂：首先说明一下：手车柜不是每相只有两个活动触点，也是四个。触指片一端与静触头相接触，另一端与触臂相接触，分别由捆簧保持一定的压力。由于这两个触点相距只有50mm左右，热源集中，散热面积很小，对流通道又不畅通，温升必然高。而固定柜用的隔离开关活动触点相距300mm以上，散热面积大，对流通道畅通，温升必然低。
记者问：有人提出：您设计的柜子前门开有通风孔，不能保证人身安全？
涂：在新版GB3906中明确规定了柜体外壳的防护等级以及IAC试验的条件。电缆室和断路器室我们都设计为双层门，IAC试验下来相当成功，兼顾了通风与防护。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可能没注意到双层门结构。
记者问：我听到有人说：您设计的柜子操作太复杂，是这样吗？
涂：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十全十美。固定柜不可能像手车柜那样操作简便，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只有需要进入断路器室时要关闭安全挡板，多了一个步骤。这是很少需要的。现在使用的固定柜的操作步骤也都是这样。
记者问：您在发言时讲到节约有色金属资源,为什么不直接说节约造价呢?是不是想炒做呢?
涂：节约自然资源的社会意义远大于降低企业成本的意义。我们的设计省却了分支母线，成本上的确占有优势，但最根本上在于节约了资源。世界铜资源在减少，我国正在发展初期（发达国家基础设施已成熟，用量不会大增），资源有可能成为发展的瓶颈，这关系到子孙后代的大事。当然，节约资源，也降低了造价，这不更好吗？。
记者问：你在发言中首次提出要明确小型化的定义，这是基于什么考虑呢？
涂：由于人们审美观的提高、生产方式的变化以及制造成本的考虑，再加上土地资源的短缺，必然要求开关设备的小行化、美观化。如果不明确小型化的前题，埋下事故的隐患，真是贻害子孙哪！
记者问：你在发言中提出评判成套开关设备的标准，是站在客观的角度还是站在你设计的产品的角度来说呢？
涂：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国现在的开关设备几乎能成万国博览会了！国外大公司凭借其雄厚的资本和技术基础进入中国市场，好的方面我们接受了，坏的方面我们不一定去除掉。这就使使用者可能拿市场主流产品来衡量各种新产品，好坏的标准就失衡了，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记者问：问一个可能使您尴尬的问题：你所反对的产品可是现在市场上用量最大的产品，这怎解释？
涂：这的确是事实。主要存在以下原因：
①国外财团有雄厚的资本去营造市场（说的通俗点：想拉谁下水谁下水），再加上他们当初的技术比我们强，占领了很大的市场。
②国内的大多数企业跟在外国公司的后面，以能仿制国外产品为卖点再开拓自己的市场，虽不能卖出国外品牌的价钱，但也能获不小的利。还有一部分人对中国人能设计出好产品没有信心。
③过去受习惯思维的影响不可能马上转变，允许有个认识过程。
④现阶段也没有比较好的产品，使用者的选择面小，尤其固定柜。
记者问：通过与您的交谈似乎在技术上不存在大的障碍，但开拓市场可是件更难的事。尤其你要侵占所有没引进该技术的企业利益（包括国外公司的在华利益），你不怕你的技术被扼杀在摇篮里吗？
涂：我在做技术开发的初期就已考虑到如何营造这一市场了。我不会苦口婆心的向各个制造厂推荐我的技术，而是直接向使用者推荐这一新的理念。在我国能够引导消费者的厂家很少，大多数都是跟在其他厂家后面观望，能跟在国外厂家后面的已算是超前的了。使用者才是这场冲突的最终裁判，他们是复合绝缘的直接受害者，他们最了解手车柜温升的严重性。可喜的是在我国河北、河南、广东都有在运行和在建的变电站使用了这种柜型。另一有利因素是：最早运行的复合绝缘柜已进入绝缘老化期，事故开始爆发（2005年事故统计可知）。举一个最近发生的案例：黑龙江省某市新建的变电站，安装好后二十多天送电时同时炸毁了三台柜子。事实胜于雄辩，不论怎样掩盖，真理终将浮出水面！有些明智的厂家不也主动找到我们想引进技术吗？此外，我们以4000A自然冷却、5000A才风冷的绝对优势填补国内、外的空白，不就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吗？
记者问：您的推广方法也许可行，但凭您自己的力量这条路会不会很漫长呢？
涂：那我就用诗人屈原的一句话结束我们今天的谈话吧：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