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无言 《转贴》

亲情无言

晚饭后下楼转转，在小区门口碰到了同事和他的父亲，看着爷俩肩并肩地散着步、聊着天，谈笑风声，虽然没有母女间的过分亲昵，可同样让人倍感温馨和融洽。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自己和父亲这二十多年来的关系。

从儿时记事起，一直到刚工作的前两年，我对父亲始终怀着一种敬畏的感情，说是相敬如宾一点儿也不为过，似乎在我们父女之间有着一种永远也消除不了的隔阂。父亲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基层治黄职工，留在儿时记忆中的他一直都是模模糊糊的。有关那时对他的印象大多是后来从母亲的口中得知的，他那时是单位工程队的一员，经常奔波于施工一线。母亲告诉我，还在我不懂事的时候，在他仅有的几次回家经历中，我都回问母亲一个同样的问题，“他是谁呀？为什么要来咱家？”现在回想起来，父亲当时听到这句话一定是非常尴尬，女儿都两三岁了，还不认识自己的爸爸。随着年龄的增长，或许没有再问过这么幼稚可笑的问题，可每次他回家，我从来没有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高高兴兴地迎上前去，抢他的包、让他抱，扑在他的怀里撒娇，而是怯生生地拉着母亲的衣角躲在她的身后，偷偷地看着那个从来都不知道亲我疼我的“陌生”的黑脸大汉。

高中时，我开始了学校的寄宿生活，他依旧在老家的单位工作，虽然已经从工程队调到了机关，可我每月一次回家过周末的日子，仍然很少有时间和他相处。上大学以后，每年我们见面的次数扳着十个手指都可以数得清。可在校几年，他每月一次的电话却从来没有间断，无非是交代一些生活琐事、报一下家里平安。同宿舍的姐妹都羡慕我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好爸爸，每当听到这些，我都是笑而不语，可这并不表示我认同他们的看法。在我内心深处，始终无法释怀童年记忆里他模糊的身影和家里地里忙个不停的母亲憔悴疲惫的面容，家对于他来说也许只是一所偶尔栖息的旅店。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了老家，回到了父亲工作的单位，也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治黄职工。在工作中，我也经常会为赶材料而忙于深夜，汛期也会和其他同事一起一天24小时不间断值班；一年回老家的次数同样屈指可数，也经常接到老人们抱怨的电话，而他们的抱怨更多的是牵挂和心疼。这样的工作让我对父亲留在儿时模糊的记忆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在我的身边，有太多太多这样的职工，十几年如一日地奋战在治黄一线，他们同样有家有妻儿，不是他们不想经常回家，不想和妻儿团聚，而是条件不允许；他们也想和妻子共同分享孩子呀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喜悦，也想在妻子累得不成样子的时候在她的身边，即使帮不上什么忙，也可以给予她精神上力量。对于别人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却是一种奢望。这时，我理解了父亲，理解了他二十多年来少有的解释，理解了他和母亲对视时的默默无语。二十多年的心结，在这个时候终于被解开了。

工作使我理解了父亲，可我们之间依旧像以前一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工作，不像别的父女那样亲密。

真正让我跨过横在我们之间这道槛儿还是在去年。去年夏天的一个午后，我被轮流值班的同事换下来回家休息，朦胧中听到父亲叫我，当时脑子还在想，下午休息不用上班，就没有起床。后来，父亲的喊声越来越急促，好像不仅仅是叫我起床，没办法只好起来。到客厅一看，父亲弯着腰双手扶着沙发站着，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看到这种情况，我赶紧问他怎么回事，他只是说腰疼的厉害，直不起身儿，每一次吸气都会加重疼痛。母亲当时不在家，我和单位的几个同事把他送到了附近的人民医院挂了急诊。那个时候的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可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在值班医生的建议下，我们先后做了胸透、B超、血验、尿验等一大堆的检查，可到最后都没有确诊。我在医院跑前跑后，排队、交钱、领器械，搀扶着他到各科室问诊。等检查告一段落，我才发现自己披头散发趿拉着拖鞋，衣服也紧紧贴在了身上，嗓子都有点儿沙哑。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长大了许多，不再是那个只想着让父亲疼爱的小丫头了，而父亲却老了，工作、生活已经压得他直不起腰身了。

当我扶着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我竟然发现，原来我们一直都是这么的亲密，血脉相连的父女啊！我想起了小时候，原来每次他回家都会用自己微薄的补贴给我们带来当时感觉很稀罕的点心；想起了当年没有考上县一中，他拿出了从亲戚朋友那儿借来的几千块钱，为我交了一中的选校生赞助费；想起了大学时候每月一次的电话，还有姐妹们羡慕的表情；想起了他每次面对我做的饭说的那句话，“还行，凑合填饱肚子吧！”，而每次都是面带着少有的喜悦，尽可能的多吃。原来，在他那种含蓄的表达方式中，深深地隐藏着对我扎扎实实的爱，琐碎、温暖、浓郁，始终伴随在我的左右。

现在，工作之余、茶前饭后，我们会一起出去散散步、逛逛街，给他买件衣服和一些他喜欢的零食。偶尔，我也会像别的女孩儿那样，挽着父亲的胳膊和他斗斗嘴、撒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