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大王审猫

虎大王审猫

　　有一阵子，从新闻媒体的报道和人们的言传中得知，各地老鼠活动猖獗的消息。比如在什么什么地方，一块地的玉米，一夜之间被老鼠全部吃光；还有什么什么地方，一块地的土豆也被老鼠掏得干干净净；还有什么什么地方的副食品商店里，老鼠居然在大白天跑到柜台上吃饼干、蛋糕之类的食品；还有某地农家养的大肥猪，也被老鼠在屁股上啃了一个大洞；更为严重的是，在某山村里，一个农家妇女把孩子放在家里睡觉，自己去菜园干活，回家后发现，孩子竞被老鼠咬断了动脉血管而致死的惨剧；等等。总之，老鼠的泛滥，已经给人类带来了极大的威胁，简直到了“谈鼠色变”的程度。堂堂的大活人大有败在无名鼠辈手下之势。

　　一时间，老鼠危害人类的事，成了人们街谈巷议的话题。加上狐狸从中添油加醋的回报，消息终于传到了号称“兽中之王”老虎的耳朵里去了。老虎得知这件事后，认真分析了严重性，感觉到自己身为兽类的首领，非得亲自过问一下不可，决心把问题弄个水落石出，尽力解除人类的忧患。于是，就把猫们全部召集起来查问究竟。

　　老虎把猫部落召集起来以后，俨然一副“大王”的架势，在公案桌当中一落座，把一块惊堂木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对猫群开始训斥。同当官的审问老百姓的场面十分近似。受审之猫，当然只能规规矩矩，匍匐在地，一动不动地听候“大王”的审问。

　　老虎拍完惊堂木之后，向猫群大声吼叫道：“众猫听了！当初上帝安排你们到这个世界上来，主要任务，也是唯一的任务，就是要你们捕捉老鼠，一则你们可以充饥，二则也是为人除害，可是近来听说老鼠活动的十分猖狂，你们都干什么去了？”说到这里，老虎又提高了嗓门，加重语气质问道：“你们为什么不捉老鼠？今天必须向本大王交待清楚，不然就休想离开公堂。”老虎问完后，大堂上沉默了一阵，受审的猫们你偷偷地瞅瞅我，我偷偷地瞅瞅你，都不敢吭气，更不敢打呼噜。这时老虎也瞪大双眼，逼视着众猫。由于老虎的脾气一向暴烈，如果再沉默下去，就可能血染公堂，非把这一群受审的猫吃光不可了。

　　就在这危急关头，猫群中有一只比较老练的猫心想，看来今天虎大王是真的发怒了，说也是一死，不说也是一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把心里的积怨说出来，冤死也是明白的。于是就鼓了鼓勇气说道：“启禀大王，不知大王能不能息怒，听我们报告一些实际情况。”这时老虎的态度稍有缓和，就说道：“好吧，现在人类正推行实事求是的路线，我们不妨也仿效一下，你们有什么理由？说吧！”

　　老猫定了定神，慢慢说道：“大王久居山林，深居简出，大概不了解现实情况，目前的一个重要问题是捕鼠队伍的锐减，我们实在是寡不敌众啊！”说着又偷看了一下老虎的脸色。这时候，老虎的怒气似乎又减去了几分，冷冷地说：“讲吧！”

　　老猫又接着说：“请大王想想，以往在山林里生活的有野猫，民众中饲养的有家猫，尽管老鼠拼命繁殖，顶多也只能维持我们猫群够吃有余，加上我们还有一部分能捉老鼠的同盟军——蛇和猫头鹰，这样，老鼠们根本无力为非作歹、兴风作浪，所以未曾酿成大灾害。可是近些年，人们生活的花样不断翻新，猫头鹰的皮子，他们要用于做标本装饰房间；野猫的皮子他们要拿去做皮袄、背心，为保暖之用，就大肆捕猎，现在的猫头鹰已被捕得所剩无几，野猫几乎被捕得绝种。尤其那些达官贵人们，在日渐高涨的吃喝风中，还创造了什么龙虎晏，由于龙是一种虚构的动物，只好用蛇代替，大王您的大名在外，加上又被他们列为保护对象，就只好用我们猫去代替，如此猛捕、大吃，不仅我们捕鼠队伍的同盟军没有了，就是我们这些主力军也逐渐稀少起来。加上人们灭鼠心切，大肆投毒，企图用这种简单办法去除鼠害，我们有不少猫兄弟、猫姐妹，见了半死不活的老鼠，在责任心的驱使下，又不认真辨别，因此死在了误吃中毒鼠肉的悲剧中。这样捕鼠队伍的急剧减少，正好与老鼠繁殖的急剧增加形成反比。当前，即使各猫都认真捕鼠的话，每只猫面对的敌手至少是万只以上，甚致还有十万以上，乃至百万之众的，有时，猫为了捕鼠，误入鼠群，被老鼠咬得遍体麟伤，甚致还有命丧鼠口的，在这种十分严峻的敌众我寡的形势下，我们实在难以担当灭鼠重任，请大王明察。”

　　老虎听完老猫的陈述,未置可否,依然板着面孔问道：“谁还有什么说的？”

　　这时候一只受审的黑猫鼓起勇气说：“启禀大王，我们知道捕鼠、灭鼠这一不可推卸的天职，但客观情况不行啊！大王知道捉老鼠是一件很辛苦的差事，老鼠不仅活动的时间选在漆黑的晚上，而且活动场所也总在背地方、脏地方、臭地方。有天晚上，我趁主人尚未关紧门窗之前，偷偷溜出门外，前半夜就遇上一队鼠群，当时我很高兴，一口气捉了二十余只老鼠，除吃了两只外，大多是被我咬死了，按理说，也应算大功一件，不料在天亮后，我进门时，由于在同老鼠的博斗中，弄了一身水、一身泥，进门后在主人新铺设的白色地板砖上留下了一串脚印，被主人狠揍了一顿，然后又把我关进卫生间用冷水冲了个够，把我整得大病一场。从那以后非但主人不让，连我自己也不敢再偷跑出去捉老鼠了。”

　　老虎听完，未动声色，心想：“人的忙也真难帮啊！”接着又问：“谁还有说的？”下面的一只白猫说：“启禀大王，作为猫类，我们不但愿捉老鼠，而且爱捉老鼠，可是眼下情况变化太大了。过去人们中曾流传过一阵不管白猫、黑猫，能捉老鼠就是好猫的议论，可是现在已变成不捉老鼠才是好猫了。因为捉老鼠时，总难免在脏处、黑处追来跑去，常常把身上弄得脏兮兮的，回到主人家里，遭到的总是非打即骂，而不捉老鼠的猫，却能成为小姐、太太的宠物。捉老鼠的猫，一般不敢进厨房、进客厅，至多能在阳台或走廊上安一个窝睡一下，更莫想吃主人什么东西；而不捉老鼠的猫，却可以经常在主人的小姐、太太床上睡觉，晚上还能躺在主人腿上看电视、听音乐，还能吃上主人精心喂养的火腿肠呀、牛肉干呀等等好食物，真比连皮毛带内脏的生老鼠肉好吃多了。我不捉老鼠，倒不完全是贪图安逸、享受，实在是怕弄脏了主人什么东西而横遭打骂！猫不捉老鼠，实出无奈，这一点还望大王谅解。”

　　白猫刚说完，还没等老虎表态，旁边的一只小花猫就插嘴了：“启禀大王，我说两句。猫的历史使命是捉老鼠为人除害，同时养活自己，这一点我是听上一代说的。可是到了我们这年轻的一代，根本就没有这个事了。请大王想想，当今的社会，常常是捉老鼠的遭责罚，不捉老鼠的反而能得到恩宠，谁还愿意去找那份罪受呢？不瞒大王您说，我作为一只猫，至今还没有尝过老鼠肉的味道。因为我出世不足一个月，就被一个人间的阔太太领养了。虽然我也曾试图去捉个老鼠尝尝，但主人根本不给我机会，行走把我抱在怀里，从不离身，除了陪着她看电视，逛商店之外，晚上睡觉也要陪着她。再说主人对我真的太好了，总给我弄些鱼呀、虾呀等好吃的东西，实在用不着自己去找食物。女主人对我真有说不完、道不尽的好处，就拿对我的信任来说吧，她同她的野男人偷情作爱，对自己的丈夫像防备盗贼似的，可从来也不瞒我。有时她同野男人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的时候，还一面寻欢作乐，一面同我亲嘴哩！再者，还听人们说，老鼠皮是一种优质裘皮，用它制作的毛皮衣服，既轻便、又保暖，老鼠肉又特别鲜嫩且富有营养。说不定在哪一天，鼠皮衣服会成为市场上的抢手货，老鼠肉也会成为豪门筵席上的火锅原料，这恐怕就是人们不让猫捉老鼠的缘由吧！我们猫类也懒得做那种下着的事了。”

　　旁边已说了话的老猫、黑猫、白猫，还有没说话的黄猫、灰猫等，对小花猫的一段信口开河的言论，吓得不住的倒吸冷气，生怕激怒了虎大王，带来灭顶的厄运。

　　但老虎听后却若无其事。这时候受审的猫们猜测老虎可能要拿出什么新招，或采取什么消灭老鼠的断然措施。不料，虎大王只是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忽然又听得当！当！当！原来是动物园的铃声响了。这时候饲养员从笼子外给老虎甩进去一块肉，池子里也放满了清水，老虎简单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花斑毛，准备吃饱喝足后，去尽供游人观尝的义务。

　　原来老虎审理的“猫不捉老鼠”案，却是虎大王和猫臣民同时做的一场梦。不是恶梦，也不是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