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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头:1600年前深圳的城

发布于:2006-05-22 18:00:22 来自:建筑设计/中国建筑史 [复制转发]
深圳湾畔的南山,深南大道的尽头,傲立着南头古城。那不舍昼夜,逶迤浩荡的珠江——岭南人的母亲河,在南头古城脚下的西部,滔滔入海。



记者近日来到南头古城考古发掘现场,见到的分明是一卷厚厚的“书”,它记载着1600多年深圳的城市史。如今眼下的古城,只是明清以后的建筑,只是那卷书后来的残篇。它以前的册页呢?全散佚在地下遗址、古代文献、民俗民风中。如今,我们尽可以把它们敛起来,舒展复原,仔细地装帧成册,“重建”历史的南头古城——



机遇+300万元



南头古城博物馆馆长伍杨告诉记者,古城最初的考古发掘,定在1997年,是出于我们的道义和责任:鸦片战争之前,香港一直归南头(宝安县的治所)管辖,1997年香港回归,我们想帮助香港同胞寻回自己的根。



可当时的发掘,经费有限,加上古城一带大多是民居和小企业,牵扯的麻烦多多,只摸清了古城的范围和城墙结构,年代仅仅断在明清。1999年,南山区委、区政府大手笔作业,投资8000多万,实施南头古城保护规划,拆除南城门以外临街地段所有建筑,最后要在深南大道边,再现南头古城的雄姿。市博物馆的专家跟我说,机会来了,那些民居、小企业搬家,就腾出了地方,我们可以搞考古发掘,搞清楚南头古城、护城河。



伍杨说,南头古城那时还是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不是省级的(2002年7月,才被定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要考古发掘就必须报省里审批,这边马上要开工,时间无多,我就跟市文物考古鉴定所的彭全民一起,连夜冒雨开车到广州,住了一夜,赶在周一早晨上班提交了申请,省里很快就批了下来。



考古经费也马上有了着落,一个大数啊,300万元!依据《文物保护法》,考古经费要由相关联系着的建设投资里面出,南山区委、区政府就从其投资的8000万中,划给我们300万。现在好了,有地方还有钱,就摸一摸,这古城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块瓷片,牵出久远的历史



2001年10月至次年的9月,深圳市文管办、深圳市博物馆、南头古城管理处组成的联合考古队,开始在此进行考古发掘,历时将近一年,面积1600平方米,人员最多时300多人,成绩显赫。



深圳市文物考古鉴定所的专家暨远志先生参加了南头古城的发掘。他告诉记者,最初的发掘不甚理想,六个10×10米探方中,只显现出明代的护城河,大家很沮丧,怎么会,怎么会?史书文献上不是这样说的啊!



发掘时间很久了,该撤了,恋恋不舍地将要离去时,一条珍贵的线索来了:在西边的两个探方中间的土层中,有人抠出了五六块瓷片,上手一看,是六朝时期的东西。柳岸花明啊,大家就马上向西边扩方,越扩越有戏。经清理,展现出一条东西长110米、南北宽38米的魏晋时期护濠,护濠内出土了大量的东汉砖、三国砖、三国瓷器、东晋南朝的瓷碗。大家欣喜若狂:1600多年前的古城壕、当时的器物都找到了,这是深圳城市史的证据!



有了护城壕,就应该摸到城了吧?很遗憾,没有。城的基址,当然是沿着壕走的,壕的走向从东到西,东边是民房,西边是深南大道,都不能挖,北边被明护城河遗址拦腰截断,再向北就是现在的南头古城。有学者推测说,明朝人就开始把古城推到壕里,把壕填平,重新挖的护城河,重新建的城。是不是这样呢?



魏晋或六朝古城基址,如今被垫在什么东西的底下?依然是个谜,这个谜让人猜得好累。



四口古井



伍杨说,南头古城附近,是古井集中的地方,一共有四口,已经探明的是明朝和更近代的,大都和部队有关,因为史料上记载这里一直在驻军。这些井当时都填死了,挖下去后,井深十几米,井壁都是用泥土夯出来的,很结实。井的口径都很小,仅能容一个人下去,发掘时,三个人穿着雨衣,腰里系着绳子,轮流下去,把泥土一点点倒上来。



在一口井的底部发现了几个打水用的四系罐子、明代的碗,还有一个提梁壶,提梁壶特好,后来被定为国家三级文物。可当时提梁壶却少了把儿,断掉的是旧碴,下去好几次,终于找到了壶把儿,往上一对,完整极了。伍杨说,想想吧,几百年前那一幕:也许是什么人在井边用提梁壶打水喝,搞掉了壶把儿,那人就连壶带把儿一起掼到井里,要是分开扔,我们今天可就惨了,那人心地不错,不错。



还有一口井,在城门西侧,考古队队员管它叫“针筒井”。伍杨回忆说,在1998年以前,古城附近有医院,一定是医院有人将垃圾倾倒于井里,废弃的注射针筒非常多,所以就叫了这个名字。试掘了一下,垃圾的下层是近代的东西,近代的东西下面该是古代了,可再不敢往下掘了,因为人下去之后,腿脚上开始起了红色的斑点,很痒,我们怕因药品中毒出事,就连着绳子把人拽了上来。这口井最具悬念,它是什么年代挖的?再往下走还有什么?目前无法知道。伍杨很感慨,那时的医疗垃圾处理,太不负责任。



一口井的口径很大,井壁是钢筋混凝土的,我们的老井从没用过这样的材料,很显然是日本鬼子自己挖的。有资料记载,鬼子占领这里时,老百姓总往鬼子用的井里投毒,鬼子很害怕,就在古城旁炮楼的附近挖了这口井,从炮楼上监视着。这口井里,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日本鬼子的马圈



南门东侧,原来是厂房,拆迁清理完毕,向下发掘,发现了房屋基础,房屋很大,三进的格局,有地基、门臼、砖铺的地面、炊事用具、石臼(没发现石杵)、残存的水缸碴子,这个房子是干什么用的?商用?民用?都不像。



深圳市文物考古鉴定所的张一兵,是研究日军侵华史、研究古建筑的专家,他根据各种迹象,推断说这房子是日军的马圈。伍杨跟记者介绍,我这里有记录,你看,2005年10月8日下午,我们召集当地老人调查方言,就顺便向老人们提起当年日军的事,刚好有老人说,见过日军在古城附近养马,还有马圈,马不是很多,都是东洋马,很高大,大概十来匹。老人的回忆,再由考古现场发掘到的颇大的马蹄铁,再由现场的其他文物,可以印证张一兵推断为马圈的准确。



据相关资料记载,1938年10月至1945年9月,日军侵占深圳,在南头古城一带修筑了大量的碉堡、炮楼等工事。这次考古,在明代护城河南岸发现了一座日军地堡、一口水井,在紧挨地堡的护城河内出土了日军使用过并废弃的枪炮挡板、子弹、牙刷、酒瓶、药瓶、军用车辆齿轮、消声器、马蹄铁等2000多件,上面都有日文标识。这些出土的日军侵华物证之多、规模之大在深圳乃至广东都属罕见,广东省博物馆已经看好我们出土的这方面文物,目前想征调一些过去展览。



深圳活的城市史



伍杨告诉记者,耗资300万元,历时近一年的南头古城考古发掘结束了,今天看来,这个钱、这个人力物力、这个时间都用得值。古城的考古发掘,一共出土了从汉代到民国时期各个历史阶段的文物3198件,国家三级文物4件,由各个时期的文化层,辅以巨量的文物,辅以文献的记载,就给深圳作了历史方面的结论:其远非改革开放25年来的“一夜城”,它自古以来就不“蛮荒”,并非那么“小渔村”,其历史底蕴是那样地厚重,它是南海之滨的古老城市。



我们说值,就值在这里。



考古专家暨远志说,中央政府对深圳的有效管辖和治理,可上溯到秦始皇时代。史书上说,秦平定南方百越,在岭南设置南海、桂林、象郡三个郡,今日广东省大部分归南海郡管辖,今天的深圳又归南海郡番禺县(广州市内)管辖。



汉武帝时,国家实行盐铁专卖,在番禺县设立“东官”,盐业税务机关“东官场”就设在今天南头古城的南城门外,这是现今深港地区历史上最早的、极为重要的行政管理建制。



三国时期,吴甘露元年(公元265),在南头“东官场”旧地大兴土木,修筑“司盐都尉垒”(也叫“芜城”),长官为司盐都尉,官级相当于郡守。



西晋末年,司马氏南渡,政权向岭南扩张。东晋咸和六年(331),从南海郡再分立东官郡,郡治就设在今天的南头古城,东官郡管辖宝安等六个县,宝安县衙也同在东官郡城内。



唐玄宗开元二十四年(736),在南头古城东南(今左、右炮台附近)海边设军事驻防区,叫做“屯门镇”,文学家韩愈来过这里,还写过“屯门虽云高,亦映波涛没”的诗句。屯门镇,宋代又叫屯门寨。屯门是唐、宋领海军事重镇。唐肃宗至德二年(757),原宝安县治从南头迁至东莞的涌。南宋末帝率臣民转战珠江口一带时,民族英雄文天祥曾三过伶仃洋,经历宋朝海军最后一战的全军覆没,遭元军俘虏,临刑前留下千古绝唱《过伶仃洋》:“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 ljb-1964-04
    ljb-1964-04 沙发
    明朝洪武27年(1394),在南头开筑“东莞所城”。万历元年(1573),从东莞县分立新安县,县治设于今天的南头古城。



    清以后,南头古城一直是县衙所在地,或称新安县,或称宝安县。



    香港与深圳,晋代同属宝安县、唐宋时同属东莞县、明清时同属新安县,自第一次鸦片战争的《南京条约》之后,英人分作三次把香港从新安县分割出去。



    1954年宝安县政府从南头古城迁往深圳镇,1979年改宝安县为深圳市,1980年设立深圳经济特区。



    钩沉辑合,扒剔梳理,从文献上串联出深圳1600多年的城市史。如果我们觉得文献上记载的还不够,尽可以看看眼下魏晋时期的护城壕,尽可以凭高远眺周边的景致:六朝的墓葬聚集在古城周围,近者二三百米,远者4公里,南侧的墓葬主要在大王岭、红花园一带,西侧的墓葬集中在西乡铁仔山一带。我们今日可以想见:六朝时期人们的居住区连同其先祖的坟茔,呈马蹄形簇拥着古城。



    相关资料



    岭南:移民的风景



    孔夫子,一个有着科学精神的文化先行者。说有科学精神,并非过甚之辞,我们看他对历史文化探究的态度便可知。《论语·八佾》载:“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徵之矣。”《汉书·艺文志》引述道:“仲尼有言:‘礼失而求诸野’”。



    由此可见,孔夫子对礼的研究方法,一是徵引文献,一是文献不足,便到“野”(民间)去搜集散佚的材料,设法再现夏、殷之礼的原貌,讲明沿革。这不是一种科学精神吗?



    如今我们对历史文化的探究,比孔夫子多出一个科学的方法,这就是考古。文献、民俗、考古三利器的综合运用,可以让我们比孔圣人更贴近历史,可以再现远古的社会图画,甚至可以探究那些一直困扰我们的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千载悠悠,光阴倏忽。历史上,因了中央政府大多肇始于黄河流域,文献上关于中原文化的书卷汗牛充栋,而岭南总被看作“蛮夷”、“瘴疫流行”,其文字记载,就那么只鳞片爪,我们关于岭南文化源流的总体把握,连孔夫子之于夏、殷之礼都不如。可从兢兢业业的考古中,从民俗文化的采集中,我们展读到新石器、青铜、铁器时代的文明,勾勒出原住民的生活方式,可以跟南楚高压态势下翻越五岭越岭而来的北方移民络绎而来,可以跟古越人一起渔猎、采集、驾舢板在南海游弋……。



    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喟然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从当代经济学的观点说,司马迁的论说是对的:资本和人才,总是朝着利益最大化的方向合理流动。在中原看来,岭南的经济之“利”无比:鱼盐蚌蛤,珍珠香料,从那天然的港湾,铺设出海上丝绸之路,将自己的陶瓷、丝绸,还有文明输往世界。在中原看来,岭南政治之“利”得天独厚:国家中部、北部、西南部辽阔区域之军阀割据、农民暴动、战祸不已、兵燹横行时,岭南却总那么静谧,那么太平。



    在经济和政治的“车轮”驱动下,就总有政府移民、军队移民、商贾移民、战乱移民,车粼粼,马萧萧,逾岭而来,络绎不绝。移民之“大河流水小河满”,岭南如此,富饶的深圳更是如此:这里除了土著,还有越人,除了广府,还有客家,此移民之区域,当然躁动不安,但也新鲜活跃着,碰撞冲突着,革新进步着。深圳的移民远非今日特区创建而始,而是更久更远。



    深圳市南山区文管办主任周保民先生,对深圳古移民史的研究颇为独到,甚有见地。他认为,有文献可以证实的,岭南在古代就有五次大的移民。第一次,先是吴人,然后是扬越人,他们在楚人的逼迫下,翻越五岭,来到岭南。第二次秦始皇灭亡六国,派大将尉屠睢率60万人平定百越,然后驻守,秦王朝崩溃之时,其继任者赵佗和他的臣民在广东建立了南越国。第三次,晋代的八王之乱,随后的五胡乱华,十六国割据,灾难迫使北方大量名门望族和流民进入广东。第四次,南宋文天祥保着幼主,率领浩浩荡荡的宋民,先是流入福建,最后涌入广东,人口规模上百万。第五次,清康熙年间海禁,规定海岸60里以内禁止居住,深圳地区当时人口已不足2000;雍正年间,海禁解除,朝廷公布纳粮制度,火耗归公,河南农民不满朝廷的新政,深圳附近海岸又闲置海禁过后的大片土地,广东和深圳的官员又喜于恢复农业的政绩,于是准许大批河南移民南下涌入珠三角地区,涌入深圳,人口数量迅速反弹。



    历史这部著作如此地跌宕起伏,动人心魄。那一次次的移民大潮裹挟来了鲜活的生产力和生活方式,我们可以看到:南头古城一次次的重建,叠石山出土的铁斧,南头红花园汉墓的“九九砖”,铁仔山奢华的中原墓葬风格,东晋时广州刺史邓岳“大开鼓铸”而规模化生产的铁器,韩愈因“谏佛骨”遭贬潮州时的作文,苏东坡因“元党人”被放惠州时的诗话,商贾之户的忙碌,耕读之家的风景,海洋上的船船陶瓷和丝绸,帆帆的珍珠与锦鳞……。



    我们尽可以掩卷沉思:深圳还是25年的“一夜城”吗?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2006-05-22 18: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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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伙什么也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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