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观察的日记

解决吃饭问题





BBC中文网特約撰稿人 江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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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壤大同江畔长堤下的街头，30多岁的小贩李梅香的雪糕车前，挤满了买雪糕的市民，她喜上眉梢﹕“人们手头的钱多了，我卖得愈多，也就赚得愈多。”

尽管这只是一个小商贩的话，背后却道出国家由保守封闭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所带来的众多变化，今天的朝鲜人开始有机会多劳多得了。在新义州，自由贸易市场已出现多时。傍晚在一条小街里，三四十个妇女蹲着坐着，一排篮子里是中国产的香烟、饼干和一些食物，有人走过，她们就会吆喝叫卖。早晨，新义州河边道上熙熙攘攘，摆着粮食和蔬菜的木制摊位和手推车。这样的情景在以往是难以想象的。朝鲜正发生外人所不知的悄悄巨变。市场经济已在干涩的土地上萌芽，改革的世界潮流开始撞击封闭已久的大门。

这是朝鲜现实的一面，朝鲜还有现实的另一面。2004年朝鲜粮食生产量达到430万吨，创造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最高水平。但与总需求量相比，朝鲜的粮食供应依然有200多万吨的缺口。据悉，朝鲜政府2005年1月向居民配给的粮食每人每天仅为250克（半斤）。今天的中国都市人，每天大都吃不了半斤粮食，但对缺乏油水和水果的朝鲜人而言，这是相当艰难的日子。朝鲜主要六大矿区人口3．2万人，其中有学生孩童8000人。许多矿区孩子从来没见过香蕉，他们出生时，美国就对朝鲜经济封锁。朝鲜劳动党组织部、朝鲜国家贸易省最近通报所有对华贸易商社，自2005年4月12日起，停止从中国进口水果和水产品。事缘今年春节期间，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下达指令﹕人民口粮都不够，不要再进口这些昂贵产品。朝鲜各贸易商社立即停止进口水果和水产品，改而进口粮食。

拥有2200万人口的朝鲜，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经济面临严重困难，从1990年到1998年，朝鲜经济持续衰退，粮食严重不足、制造业和交通运输业瘫痪，能源和工业原料十分紧缺。朝鲜人民的领袖金日成逝世后，由天灾带来的内忧与由压力产生的外患，一并向朝鲜袭来。先是连续两年的特大洪水，继而一年的大旱，后又遭台风袭击，朝鲜的农业惨遭打击。与天灾相伴，长期遭受西方封锁和制裁的朝鲜，经济越来越陷入困境，因缺少电力、燃油、煤炭，列车停运、企业停顿，连首都街头的路灯也没了光亮。1998年后朝鲜经济才逐步恢复。

“主体思想光芒照亮世界”

朝鲜宣布开始“苦难的行军”，直至21世纪来临前夕，宣布“苦难的行军”胜利结束。今天的平壤，标语横幅依然满街都能看到﹕“金日成主席永远和我们在一起”、“朝鲜劳动党百战百胜”、“主体思想光芒照亮世界”、“我们永远爱戴金正日将军”……在朝鲜，领袖的号召是人民战胜困难的力量源泉。这是一个领袖居于中心地位的国家。金日成的主体思想传遍每一个角落。那六年的日子里，金正日先后倡导不惧艰险、勇于牺牲的“军人精神”；他先后八次到慈江道江界市视察，在全国推广积极与困难作斗争的“江界精神”；他在北部的大红丹郡掀起“土豆革命”，克服高寒山区不利气候条件，大面积种植土豆，以补粮食和副食品不足，他将此举誉作“大红丹精神”，要全国仿效……经过六个年头的“苦难的行军”，朝鲜“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经济形势明显好转”。


平壤的主题思想塔
2005年4月18日，朝鲜内阁经济政策综合部长李正焕见了记者。他说，今年政府工作的重点是农业、采矿业和教育领域。在描述当时朝鲜的严峻形势时说，朝鲜人民“经受了任何动乱时期都未曾有过的严酷的生活困难”，“有时甚至作出令人心痛的牺牲”，那是“人类历史上难寻先例的最艰巨考验”。他说，今天的朝鲜已进入新的时期。不过，朝鲜依然面临相当艰巨的困难时期，美国及其它的盟国对朝鲜继续经济封锁，加上一些以往友好的社会主义国家近年对朝鲜援助中断，朝鲜面对新形势，需要做的工作很多，但面对新变化，朝鲜正在改革，推行新经济模式和新管理模式。

粮食短缺一直是朝鲜政府面临的最大内政问题。朝鲜经济建设的首要任务，就是解决百姓的吃饭问题。朝鲜最高国家权力机关，即最高人民会议第11届3次会议于4月11日举行。据称是“朝鲜今年最重要的一次会议”。会上，被朝鲜人民誉为“政坛新星”的66岁的内阁总理朴凤柱，作了内阁工作报告。这位朝鲜经济的“操盘手”，近两年已一再显示出过人之处。在朝鲜的日子里，记者私低下常常听到各级官员对他的赞誉。官员对境外记者不夸最高领袖，而褒誉内阁总理，这在朝鲜是异乎寻常的。政府工作报告向全国人民表明，今年下决心集中最大精力抓农业，“决定性地解决吃饭问题”，在各领域财政预算，农业增幅最高，达29．1％。政府将在农业领域推进种子革命、两茬作物、土豆革命、豆子农业的发展进程，以及以矿产换粮食等手段，实现粮食自给自足。不过，今天的朝鲜，在农业面临机械老化、电力不足、化肥短缺等问题，解决吃饭问题，路相当遥远。

平壤市民没有想到，现代化工厂会如此迅速出现在生活周围。从2001年底开始，平壤市内建了万景台养鸡厂等五家完全由计算机控制的现代化鸡养殖厂，它们的出现，意味着平壤市民每月能吃到更多的鸡蛋和鸡肉。各个道也都竞相建起现代化家畜牧场、养鸡场、养鱼场等。朝鲜在饲养家禽过程中不添加任何激素和抗生素，颇受日报和韩国欢迎。据丹东金昌贸易公司反映，朝鲜今春爆发禽流感后，经济损失惨重，邻国已禁止从朝鲜进口家禽。朝鲜境内的禽流感，当地传媒没有报道。

“经济改革”

2002年7月，朝鲜政府正式推行具有朝鲜特色的“经济改善”，作经济调整和变革，不提“改革”一词。不过，朝鲜现在已公开提出“经济改革”了。为调动农户的生产积极性，朝鲜政府允许他们自由处置多余的农产品，拿到自由市场上出售。政府大幅度提高从农民手中收购粮食的价格，逐步取消城市居民配给制，除粮票外，朝鲜百姓手中持有数十年的各种副食品票证已陆续取消。近年来，朝鲜经济政策作了部分调整，由原来的纯计划经济的配给制，改为带有一定市场经济色彩的货币制，给予产矿企业部分灵活经营权，以调动企业生产积极性，朝鲜各家公司竟相出口，以求换取从中国进口其急需的生产和生活数据。

平壤新建了两个颇具规模的至少三千平方米的室内自由贸易大市场，三个中朝合伙经营的大型百货商场，两个合伙经营的酒店。在朝鲜，普通的大型百货商场货品，虽比早些年丰富了，但总体上说还是单调的。令人意外的是，在农贸大市场却可以说日常生活货品应有尽有。在平壤统一大街的农贸市场人头涌涌。这里的货品八成来自中国。朝鲜百姓以前需要的商品档次很低，要的是黑白电视机，现在要的是彩色电视机，要买的是冰箱（雪柜）、相机。不过，一个朝鲜部长级官员月收入仅六七千朝币，在自由贸易市场上，半只西瓜都买不到。

朝鲜前些年经济调整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一是对职工工资作了调整，以前一个职工月收入是100多朝币，现在调整为三五千到六七千朝币，朝鲜的物价也放开了。二是外汇比价作了调整，原来是1美元兑换120朝币，调整到250朝币，这是公价。市场价是1美元兑换1800到2000朝币，现在10元人民币能在朝鲜兑换1800到2000朝币。2003年起朝鲜取消了美元结算方式，改由欧元结算。

朝鲜政府虽然以新思维采取新举措发展经济，但朝鲜受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历史因素影响，经济战略很大程度上受国家安全和外交关系的限制。随着经济改革步伐，人们生活水准有所提高。在新义州统军亭附近的饭店用餐时，通过翻译与服务小姐聊天。朝鲜的一些常在舞台和电视上露面的歌手，如金光淑、李粉姬等，可谓家喻户晓。不过，朝鲜没有所谓的“追星族”，也没有“偶像”和“歌星”的说法。朝鲜年轻人也崇尚时尚，墨镜、西装、夹克是男人的着装首选，女士则喜欢化妆、穿高跟鞋，以裙装为主，但超短裙、热裤、吊带衫、牛仔裤，至今仍被禁止。早就风靡世界的卡拉OK、跳舞毯、电子游戏，在朝鲜的娱乐场所相当罕见，只是在供外国游客下榻的酒店才有。这一切，或许不用很久就会改变了。

2005年5月21日，韩国开始向朝鲜运送化肥。





韩国人才是兄弟





BBC中文网特約撰稿人 江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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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南北韩具有历史意义的一景。

2005年5月21日，韩国开始向朝鲜运送化肥。一辆辆橙色货车（卡车）组成的长蛇阵，在京义线公路（韩国首尔，即汉城至朝鲜新义州）峻岭山道上 蜿蜒，越过分隔南北韩的非军事区。这是朝鲜10个月来第一次向运输援助物资的韩国货车开放陆地边境，也是1999年以来韩国首次透过陆路向朝鲜运送援助化 肥。这次，韩国将援助朝鲜20万吨化肥，价值900亿韩元。这是货车运去的首批一万吨化肥，其余19万吨由海上运输，6月中旬运送完毕。令人关注的是，海 上运输由南北韩船只共同参与，双方各投入11艘和10艘船只。自1984年以来，这是朝鲜船只首次正规途径驶入韩国。向朝鲜运送这批化肥，是5月中旬南北 韩副部长级工作会谈达成的协议。

2005年5月中旬，韩国统一部次长李凤朝率领三人代表团前往朝鲜紧邻停战村板门店的开城，出席双方高层对话会议，朝鲜方代表团由朝鲜祖国和平统 一委员会书记局副局长金万吉率领。南北韩终于恢复自2004年7月中断的政府间的对话。2004年7月4日是朝鲜人民领袖金日成逝世10周年，当时韩国有 数千人要前往平壤参加纪念活动，韩国政府最后没有同意，朝鲜当局认为这是对朝鲜人民感情的不尊重，于是中止了南北韩高层对话。记者在平壤获悉，2005年 4月，在印度尼西亚万隆会议50周年活动中，朝鲜高层第二号人物、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长金永南，与韩国国务总理李海瓒有不到10分钟的短暂接触，双方同意恢复 中断了的南北对话。这是南北韩5年来最高级别的会晤，2000年时任韩国总统金大中前往朝鲜与朝鲜领导人金正日会晤。

南北韩副部长级工作会谈的举行，南北韩恢复对话，是朝鲜迫于国内的经济形势而决定的。韩国是朝鲜经济发展的主要帮手，化肥是粮食生产的要素。这次 南北韩副部长级会谈上，朝鲜方向韩国提出了粮食和50万吨化肥的援助要求，韩国最后只答应给20万吨化肥，如果朝鲜同意返回六方会谈，韩国才会提供更多援 助。

“值得人们深思”


平壤的韩国汽车广告
韩国总统特使、韩国统一部长官郑东泳，率领政府代表团出席平壤举行的纪念朝韩首脑会晤五周年活动，6月17日，正当郑东泳要结束访问的前夕，突然被告知，平 壤最高领导人金正日要见他。会见时，金正日说朝鲜有意在7月重返六方会谈，之前，将会与美国作协商。朝鲜没有选择六方会谈的重要中间角色中国，表示这一令 全世界关注的话题，而是选择了韩国，这背后值得人们深思。

最近，朝鲜两度声称拥有核武，外界难断真假。不过，它展示的「政治核武」，最远射程无疑是美国的谈判桌。迫于国内外局势，朝鲜要发展经济，发展经济又离不开韩国的援助，种种迹象表明，南北韩的互动已经再度揭开序幕。

在朝鲜，记者常常会听到人们这样说﹕「我们始终认为，韩国人才真正是手足兄弟。」平壤一位不能透露姓名的部级官员对记者说﹕「在许多重大问题上， 韩国与美国已经分道扬镳，越走越远。美国想孤立我们朝鲜，韩国却不时加强南北方的交流。韩国总统卢武铉去年在美国就说过，他能理解朝鲜为什么认为自己需要 拥有核武器，作为防范外敌入侵的威慑。」

平壤大街上出现的第一幅商业广告，是南韩的汽车广告。记者在朝鲜的日子里，南北韩有个共同话题，即朝鲜艺术界「万人迷」、万寿台艺术团著名女舞蹈 员Cho Myong-Ae，为韩国三星电子公司拍摄手机广告。她在三年前韩国演出时，令韩国人留下极深印象。这是朝鲜当局首次准许朝鲜艺人参与拍摄韩国商业广告。

朝鲜在发展经济中，最大的外来投资者无疑是韩国了。令朝鲜人自豪的开发特区，有开城工业园区、崛起于上世纪九十年代而被誉为「金三角」的罗津—先 锋自由经济贸易区、金刚山国际旅游特区。此外，新义州经济特区，因「特区首长」杨斌被中国拘捕而运作停顿。罗津—先锋、金刚山、开城的开发，韩国发挥了最 为重要的作用。

开城工业园区

开城工业园区，位于接近韩国的朝鲜南部，距南北韩停战村板门店仅8公里，主权属于朝鲜，由朝鲜和韩国共同管理。记者采访中获知，该工业园于 2002年11月起，根据双方达成的协议合作开发，2003年动工开发，2004年下半年起已有15家韩国企业入驻，12月韩国利文阿特公司设立的企业率 先投产。韩国现代峨山公司和韩国土地公社作为主开发商，享有朝鲜制定的有关特殊政策开发。工业园区第一阶段开发计划，自2004年至2006年实施，开发 面积为3．4平方公里，可供300家韩国企业投资设厂。朝鲜中央特区开发指导总局副总局长崔贤奎说﹕「这一开发区建设意义深远，这是南北双方克服各种意想 不到的困难、落实《北南共同宣言》的结果，他将为南北共同繁荣作出贡献。」

韩国纺织和服装生产企业，在向国外转移生产基地过程中，很多企业首选中国为最适宜投资的地方，如今，韩国企业又找到另一个可与中国投资环境相媲美 的新地方，即开城工业园区。朝鲜一位经济学者分析认为，韩国中小纤维、纺织和服装企业，在韩国因高工资、高土地使用费和雇人困难等问题，令企业经营成本 高，而开城的各种费用比韩国低廉很多，甚至比中国也低廉。这位学者将中国天津与开城作比较﹕天津工人平均月工资180美元，是开城工人月工资的4倍；从开 城至韩国的物流费用，是天津至韩国的一半；从天津生产返销韩国的产品，韩国征收13％的关税，而开城进韩国的产品免征关税。由上述几项所作出的综合评估显 示，开城的产品综合成本，只相当于天津产品的40％。不过，开城工业园生产的产品只能销往韩国，不能在朝鲜境内销售，如由韩国再转出口，周转的费用也就大 幅度上升。据悉，目前韩国业界正在研讨各种方案，期望将开城工业园开发成为比中国产品更具有价格竞争力的生产基地。

今年春天，韩国政府已批准国营的韩国电力公司向开城工业园输送电力，目前连接两地的电缆铺设工程已经完成。据悉韩国电力公司计划为此项目投入4500万美元。

在美国和朝鲜阴阳一再变脸，六方会谈何时恢复尚无定论之际，韩国的「输电」决定，显示了南北韩的特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