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水利史学的两大创新

中国水利史学的两大创新
——评《中国科学技术史·水利卷》



　　由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所组织实施，卢嘉锡院长任主编的《中国科学技术史》大型丛书正陆续面世中。这是半个世纪以来，中国学者对中国古代科学技术研究成果的集大成。新出版的周魁一《中国科学技术史·水利卷》则是中国古代水利史研究成果的集大成。

　　中国是个以农立国的古文明国家，水利成为农业命脉，成就卓著，古代留下的水利文献十分丰富。中国古代水利史研究很早就开始了，中国水利史的研究机构和学会的成立都是很早的，有关研究成果相当多。集大成的中国水利通史著作，在本书前至少已有两部：《中国水利史稿》上、下册（中国水利电力出版社，1979、1989年）；姚汉源《中国水利史纲要》（中国水利电力出版社，1989年）。但《水利卷》一书在规模（字数）上则大得多；在文献资料上又充分吸收了近20年来新发掘整理出的文献史料和考古资料以及有关的水利史论著。在内容上就能更充分反映和更正确评价古代水利成果和历史。但本书更突出的成就表现在对近20多年来水利史研究上两大新领域的系统总结上。这两大创新使本书成为中国水利史学上的里程碑性著作。

　　一、第一部系统的水利科技史专著

　　以往的水利通史主要阐述水利事业和水利工程及其效益，这自然是必要的，但从科学技术史角度的研究则很少见。近20多年以来，水利科学技术史研究大大加强，发表的成果越来越多。所以本书已有可能以科学技术的发展为主线来总结中国古代水利史。这样也可以使本书名符其实地成为《中国科学技术史》丛书中的一卷。本书编排也一反以往水利通史程式，从而更好地反映了水利科技史内容。全书采用以水利基础科学为经（包括水文学、水力学、泥砂运动学、水利测量学以及水利规划、设计、施工、管理中的基础科学理论），以传统技术为纬（包括防洪治河、农田灌溉、运河、海塘、城市水利和水力机械等专业技术门类）的写作结构。所以本书如单独成书，则书名应为《中国古代水利科学技术史》。正如本书“内容简介”中所指出的“本书是我国第一部系统的水利科技史专著”，这是正确的。应当认为这是中国水利通史编写上的一个重大创新。本书所总结的中国古代水利科学方面的成就，对于至今仍认为中国古代只有技术没有科学的观点也是一有力的回答。

　　二、水利史应用研究的第一次系统总结

　　中国历代史学家对古代水利研究的现实意义是重视的。司马迁在《史记·河渠书》中强调，“甚哉，水之为利害也”。班固在《汉书·沟洫志》中也说，水利为“国之利害也，故备论其事。”但在近代，西方水利科技引入中国，传统水利科技迅速萎缩。至今传统水利几乎完全被认为是历史的陈迹而遗忘。但是半个世纪以来，从事中国水利史研究的专家学者仍坚持并不断探索传统水利史的应用研究，努力发掘其现代科技价值。在本书中，处处体现出古为今用的目的和努力，不仅分析历史上水利工程和水利事业的经验教训，而且第一次设立“水利史的应用研究与历史模型方法”专章进行系统总结。这是水利史应用研究的第一次系统总结。这个总结有力地显示出中国古代水利史研究在当代水利事业中是大有作为的。这是中国水利通史写作中的又一个重大创新。

　　本书将水利史应用归纳成四个方面，是较为全面的。这里可以特别提出其中两个方面的开创性是很大的，因为它们不仅对现代水利科技发展，而且对社会可持续发展和人与自然的和谐上有明显的认识论、方法论意义。

　　首先是在水利史应用研究中提出的历史模型概念和方法论。大型水利工程是百年大计，所以十分需要在工程设计中寻求远年洪水资料，进行大时间尺度的论证。但是世界上只有中国有丰富系统的历史洪水纪录。所以在中国水利史研究传统中，不仅反映水科技史（认识史）内容，而还有大量水灾害史（自然史）内容的整理和研究。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水利史研究室成立几十年来，不仅出版大量水利学史的论著，而同时还整理了中国许多大河流域的历史洪、枯水资料，已出版有许多大型史料汇编。正是在这些史料的整理、汇编、研究基础上，在一些大型工程的设计中发挥了历史论证的威力。例如，1870年长江洪水研究成为三峡水利枢纽工程设计的依据；三峡大型水利枢纽库区历史岩崩滑坡研究；1855年前黄河故道研究与当代黄河下游河道演变的论证等等。1986年本书作者在总结水利史应用研究的扎实基础上，创造性地提出“历史模型”概念。这一全新概念的提出，有力地推动了中国水利史应用研究的长足发展。在历史模型新概念、新方法的指导下，近20年来，中国水利史学家取得许多有实际意义的成果。本书以历史模型概念为主线，第一次系统总结中国水利史应用研究的理论与实践，也同样是有里程碑意义的。

　　第二是作者于1991年提出了“自然灾害的双重属性”新概念，即“人们改造自然环境的努力，并不总是有利于减轻自然灾害，在许多情况下也存在相反的方面”。以及“灾害具有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二者都是灾害的本质属性，缺一不成其为灾害”，一反过去将洪涝灾害归结为自然灾害的传统认识，并由此导出对应于双重属性所应采取的既针对洪水自然属性，又针对灾害社会属性的多种减灾途径。这是有重要实践意义的理论创新，是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交叉研究的成果。在这种全新概念指导下，本书从水利史角度，归纳出三大方面问题：环境的恶化导致洪水灾害的增长；掠夺性的垦殖加重了洪水灾害；城市化进程增加了洪水的威胁，并由此出发，又提出了完善防洪方针的建议。这个哲学理念的具体表述在科学思想史上是一个重要进步，这对于当前正确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由对抗性的水利工程进入协调性的水利发展是有重要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