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院的故事 私活

说起私活，相信在设计院工作的人十有八九都曾经做过，没做过的不是太清高就是水平太差。其实搞设计干私活就像是医生收红包一样天经地义，虽然每个设计院的领导都强调过不允许做私设计，可是却也没见哪个人因此就老老实实的只吃公饭。铅笔也是一个穷人，穷得常常没钱吃饭，所以干私活对他来说就成了脱贫致富的小捷径。
　　在最早的时候，铅笔就常常给老大打打下手，挣点小外块。那时市面上最流行最火的就是效果图，因为大多数人都对此比较陌生，所以当看到电脑绘制的效果图时，常常会惊异不止，因此也确定了电脑效果图在私活市场的地位。

　　说起做私活，铅笔今日仍从心底里佩服一个强人。此人叫刚子，比铅笔大两届，坐在铅笔的对面。此人能侃在市院是出了名的，如果说铅笔的嘴是跑火车的话，那么刚子的嘴就能跑神州五号了。记得有一回，刚子得知某办公楼要进行装修，于是对铅笔说：“兄弟，钱来了，跟哥哥学着点啊。”说完话，便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记事本，翻将来开，拿出腰间的手机开始拨号。接通A老板：

　　“哎，A哥，告诉你个消息，＊＊＊办公室要装修了，他们局长我认识，帮你介绍一下啊？你去投施工标，我给你搞设计，怎么样？晚上出来聊。”

　　挂完电话，又在小本上找了半天，再拨号：

　　“哎，B哥，告诉你个消息，＊＊＊办公室要装修了，他们局长我认识，帮你介绍一下啊？你去投施工标，我给你搞设计，怎么样？晚上出来聊。”

　　一模一样的话，连字儿都不差。如此这般连拨了A、Ｂ、Ｃ、Ｄ、Ｅ五个哥的号码之后，对已经听傻的铅笔说：“呵，怎么样，这五个人起码得有三个会来找我搞设计，我一个人肯定忙不完，有兴趣吗？给你一套做着玩。”就这样，铅笔见识到了市院的私活强人，用他自己的话讲这叫自产自销，至于谁最后中标，那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一个月后，刚子用干私活的钱买了一辆越野摩托车。从那以后，铅笔在刚子的摩托车后座上看到了许多不同的女子，据说都是这件泡妞利器的杰作。这让铅笔羡慕之极，本想和刚子多学习一下，可是他没多久就离开的设计院，听说是拉了一票人自己搞装修去了。

　　当然，铅笔并没有学成刚子的手段。当时铅笔是师从黎老大，老大做私活和刚子则是完全两个套路。老大是典型的学院派，做私活时极其敬业，用他的话说：我们要对我们的作品负责任。在老大的带领下，铅笔、小雷和赵主任开始做电脑效果图卖钱。此时电脑效果图的私活价钱已经由最早的两三千块一张跌到了一千左右，不过对铅笔来说也无疑是天文数字了。不过因为水平不够，所以只能是帮忙打打下手，建个小模型之类。

　　在小城市中，规划局审批科是直接凌驾于设计院之上，他们掌控着建筑设计方案的生杀大权，常常是辛苦做完的方案，只是他们的一句话就要推倒重来。早先的时候，规划局的大爷们在项目审批时，除了一些大型项目之外并不是太在意建筑的立面效果。可是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大爷们的眼光也变得高了起来。于是，所有的报项，就算是个公厕，也都要奉上电脑效果图一张。这个说不上是英明还是愚蠢的决定给铅笔们带来了极大的私活市场。

　　在当时，一些小的设计院所是没有人会画电脑效果图的，市场上也没有专业的效果图公司,所以只能找大院的人做私活，于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小雷雀跃着把铅笔叫回宿舍，带着激动的心情对铅笔说：“铅笔，有人找我做私活了，咱俩能做吗？”铅笔听后，心里不由得也是一阵乱跳。如果大家知道这是小雷和铅笔第一份独立的私活工作，就会明白两人此刻的心情了。于是，两个人一起利用四天晚上的时间终于完成了生平第一张独立的私活电脑效果图。

　　在完成了私活的第二个星期，小雷又一次激动的把铅笔叫回宿舍。进了屋后，反锁上房门，然后挎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个信封，略带颤抖的对铅笔说：“钱要回来了！！”铅笔接过来，打开信封一看，整整齐齐的十元一张的一沓新钱。嗅着新钱的味道，他突然有点热泪盈眶了，多日来的刻苦学习终于有了回报。铅笔把钱抽出来，小心翼翼的一张张铺在床上，和小雷一起站在床边满意的欣赏着。这时，超人也跳到了床上，蹲在那里不解的看着主人们。铅笔笑着对超人说：“超人啊超人，你再也不用饿肚子了。”超人低头嗅了两下，然后抬起脚在一张张崭新的钞票上得意地踩过来踩过去，仿佛也体会到了他的主人们此间的无比欣慰。

　　此后，铅笔和小雷两人一发不可收拾，开始游走于各小设计院，收一些老大不爱理会的小活，挣到的外块也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和老大赵主任一起吃饭时两人仍是拒不买单，美其名曰:给他们一个做领导的机会。

　　到了后来,老大开始带着铅笔做施工图的私活.其实说实话,铅笔对施工图并不是太感兴趣,他总觉得这是一种机械的劳动.可是老大却告诉铅笔,画施工图是一个建筑师最基本的技能.如果一个建筑师连建筑构造和细部节点的做法都搞不清楚,那他做的方案再好,也只能是空中的楼阁.这些基础的东西不搞懂,所做的方案只能称做画,而不能称做图.当然了,一个建筑师如果只靠画施工图来挣钱,那也是十分悲哀的事.铅笔似懂非懂的记住了老大复杂又像是有点矛盾的话.

　　以铅笔当时的资历,室主任是不会让他单独负责一项工程的施工图的.所以,他常常给其他的建筑师打杂,画画卫生间画画楼梯之类.可是做私活时,老大则完全将工程放手给铅笔做.于是,铅笔为了不辜负老大的期望,特意跑到二楼资料室借了一大摞过去的施工图开始参阅学习.有讽刺意义的是,铅笔在老大的带领下,在干私活时反而比工作时更加刻苦的学习着施工图.

　　其实铅笔和老大学习的除了一些建筑知识,更多的是一种态度,一种对人生对工作的态度.可惜,老大也没能呆多久,在七侠们刚凑齐在市院的大旗下的时候,老大离开我们,跳槽去省城了.在临行前,老大把七侠们都叫到了自己家里,摆了一桌酒.在给大家倒满酒之后,老大举着杯子说：“活是干不完的，钱也是挣不完的。对年轻人来说，能随时看到自己的进步，比挣到更多的钱更要让人感觉快乐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