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情夺利

非典造就了板蓝根神话，禽流感会成就莽草酸故事?巨大的生产热情背后，究竟是豪赌还是盛宴


朱小亮/文



禽流感阴影之下，特效药“达菲”主要原料莽草酸身价倍增。记者在国内莽草酸主要生产基地西安地区采访了解到，莽草酸的市场售价9月份时还处于1000－1600元/公斤的位置，而目前已经暴涨至3000－3500元/公斤，市场上甚至出现了5000元/公斤的报价。并且莽草酸订单多由外贸企业所下。



成本高利更高


强大的莽草酸生产需求逼高了主要原料八角的价格。9月份野生八角的价格还维持在4.5元/公斤，现在已经一路上涨，最高价格已经叫到了12元/公斤。即使是食用的茴香八角，价格也已经达到了8—10元/公斤。


“我们从9月份开始组织原料，派了10个人下去，在八角的主要产地广西之外的贵州、四川地区也布了好多点。”据陕西汇生医药科技有限公司（下称汇生医药）总经理乌虎祥介绍，现在原料的采购过程已相当艰难。“有时本来已经交付了订金，但到提货时，却发现货已被供货方转卖他人，因为有人出了更高的买价。”


据了解，此前由于市场上对于八角的需求量并不大，基本上是买方市场，因此购货方订货时并不需要交纳预付款，且多是货到才付款。但是现在，由于八角突然紧俏，都要先预付10％左右的货款，并且多为现金结算。


尽管生产成本因为购买原料八角的费用大涨而上升了1倍左右，但莽草酸生产企业依然热情高涨。


现在即使出高价，市场上也很难买到野生八角了。野生八角本来市场供应量就不大，农民们卖给收购站时，一般量都很小，仅是一麻袋或者一筐。于是许多企业只好用食用的茴香八角替代野生八角。


在乌虎祥办公室里，记者看到了这两种八角。野生八角粒薄而小，且瓣多，通常在11个角以上，气味很淡；茴香八角粒厚而大，瓣少，8个角左右，香味浓郁。 野生八角因为有毒不能食用而只能作工业用途。


野生八角因为产地不同，莽草酸的含量也不同，其中以广西八角的含量为最。乌虎祥告诉记者，他们做过测试，广西八角莽草酸含量为12％－14％，贵州八角为10％－11％，四川八角一般都在9％以下。


提炼莽草酸用茴香八角，显然非常不经济，使用野生八角提炼莽草酸的成本只为茴香八角的一半。“但现在由于野生八角供应不足，多数企业采取折中办法，将两种八角混合使用。目前我们就加入了1/3的茴香八角，不过必须将莽草酸总的含量控制在8％以内。若是控制在8％，大概50公斤八角能提炼出1公斤莽草酸，全部用野生八角的话，30公斤就能提炼1公斤。” 乌虎祥说。


上述说法也得到了西安皓天生物工程技术有限责任公司下属的工艺研发工程设计研究所所长胡洪来的证实：“若莽草酸的含量低于8％，在提炼时将增加两道工序，这样成本也上升得非常高。不用茴香八角提炼莽草酸是因为它含的植物油成分太高了，这样生产出来的莽草酸不仅成本高，而且品质也不易控制。”


目前市场上广西八角最贵，其运费也最高，约在每公斤1.5元左右。若以12元/公斤的市场售价计算，加上人工、运费等因素，每公斤原料的成本大致在15元左右。“若在平时，成本绝对不会超过现在的一半。” 胡洪来告诉记者，原来生产莽草酸的成本大致为500－600元/公斤，售价为1000元/公斤左右，但是现在生产成本已经超过了1000元/公斤，而售价也超过了3000元/公斤，是原来的近3倍。


巨大的短期投机诱惑，促使一些甚至连生产车间也没有的企业，通过租用生产车间的方式生产莽草酸。一些号称有莽草酸“强大生产能力”的公司往往只有一间十多平米的办公室。这样的公司在和客户签订订单之前，会带客户参观所租赁的车间，并让地主方摘掉自己的厂牌，以此来获取订货商的信任并下单。



西安生产全景


目前，在国内莽草酸主要生产基地西安，有能力生产莽草酸的企业有4－5家，其中大批量即一个月产量上吨级的企业3家，分别是陕西惠科植物开发有限公司、西安皓天生物工程技术有限责任公司和陕西嘉禾植物化工有限责任公司。3家企业满负荷运转，每一家企业月生产莽草酸都能超过4吨。乌虎祥说，那些以委托生产的形式生产莽草酸又没有自己生产车间的公司，能生产多少就不好说了，但不会很多。


据记者了解，租赁生产的公司一般订单量都很小，也就几百公斤，但用于生产的原料八角还是要由自己解决。陕西华昌生物工程有限公司市场部的常敏对记者说：“我们的订单量不大，有100公斤，就是采取租赁车间的形式生产的，但是我们储存的八角有30吨。”


陕西旭煌植物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同样采取租赁车间的形式生产莽草酸，其订单量已经算是比较大的了，但也只在500公斤的水平，他们买到了20吨的八角。


胡洪来告诉记者，皓天生物目前已经有约2000吨的原料，包括野生八角和茴香八角，这些八角大致能提炼30吨的莽草酸。“西安3家莽草酸生产规模最大的企业，八角的储存量和订单量都是差不多的。我们都是根据订单量进行储备。” 胡洪来估计，整个西安市场现在的莽草酸生产量应该不会超过100吨。


另据了解，北京的一家生产莽草酸的企业，他们除了自己生产之外，还委托了西安的一家名为陕西宏达植物化工有限公司企业代为加工。据说，北京这家企业的生产总量很可能远远大于30吨。


目前西安市场的莽草酸订单，基本都要在12月底交货。



外单占主“流”


种种迹象表明，西安市场的莽草酸绝大部分流向了国外。


乌虎祥介绍说：“目前我们莽草酸的客户全是外贸公司，我每天能接到6、7个咨询电话，也几乎全是外贸企业。间或有一些国内的科研机构，但是他们需求量都很小，几斤、几公斤的，最少还有要几百克的。这些外贸公司有的甚至直接告诉我，他们买莽草酸是要给瑞士罗氏的。有一些虽然不愿意说，但通过闲聊，也隐隐透露出和罗氏有关。我还接到过香港和台湾外贸公司的咨询电话，虽然不清楚这些莽草酸是不是卖给罗氏，但可以肯定不是留在国内的。”


中鑫生物和西安泰华天然生物制药有限公司的销售人员也对记者反映，订购莽草酸的咨询电话基本清一色来自外贸公司。


胡洪来推测，目前禽流感的特效药依然只有罗氏的“达菲”，因此罗氏除了自身的“达菲”生产线不足之外，原料的储备同样也是不够的，而他们想在短期内提高产能，原料储备至关重要。


此外，乌虎祥对记者说，他们生产的莽草酸都被要求达到“欧洲标准”。胡洪来亦在采访中证实了这一点。他说，目前对莽草酸的纯度要求是要达到98％，这是一个国际通行的标准，欧洲标准是在此基础之上，一些细微的参数要求有所不同，按照惯例，这些数值应该是高于国内标准的。


就在不久之前，罗氏（中国）曾向《证券市场周刊》表示，为应对“达菲”短缺，罗氏将自担风险，将生产地从1个扩大到4个，并且罗氏已与大约50个原料和赋形剂供应商建立了合作关系。到2007年年底，“达菲”胶囊灌装生产线也将达到4个，预计2006年中期达菲的生产量将增加8－10倍。


胡洪来还分析说，罗氏想通过垄断莽草酸来获利的可能性不大，他们应该是留给自己用的，因为卖原料挣不了多少钱，真正能挣钱的还是卖成药。


目前，各企业对市场上传出的禽流感另一特效药——金丝桃素的兴趣并不大。有企业表示，金丝桃素的生产很容易，是个老技术了，现在不会急于去囤积金丝桃素的原料贯叶连翘，这些东西都是一个短期内的需求，市场目前还看不清楚，如果急于去购进，很可能重演几年前的“贯叶连翘事件”。当时就是因为它作为可以治疗精神方面疾病的特效药而风靡欧美，售价被从3元/公斤以下的价格炒到了10元，而国外一份对其副作用的研究报告一下子将其销售打到了最低谷，从而使得后来跟风的企业损失惨重。“我们这次一定要吸取它的教训了。就是莽草酸的生产，我们也是有订单了，才去购进原料的。”


“国内的制药市场主要对国外的信息敏感度更高，对国内的信息反应较小，”胡洪来评价道，“金丝桃素目前也只是在试验室里被证实可能对禽流感有效，并没有得到公认。况且它的主要提取原料贯叶连翘的采购期是在每年的6、7月间，而前两年的‘贯叶连翘事件’确实也影响到许多企业的热情，所以至少目前各企业对它的兴趣不会很大。”



来源：《证券市场周刊》

“达菲” 魅影重重


“大家都在说药厂拿的货，但直接接触的人里又都没什么药厂的人，很难说得清楚。不过，可以感觉到的是今年拿货的人对货的品质要求有所不同。”有“韦老大”之称的百色八角经销商韦志军，今年销售3000吨八角，是往年的3倍。他说，自己的货通过玉林、南宁市场的朋友销售出去，不直接接触客户，但多年的生意经验使他相信，制药企业应该在拿货。因为，“香料市场批发的八角要好看，药厂求含量，而今年出的很多货都不图外观，不让熏硫磺。”熏硫磺可提升八角的色泽，等于上色。


而从货物流向看，以往他的货主要销往山东、四川和郑州，但是，今年约有1000吨（相当于去年全年交易量）的货都运往西安了。“广西今年的八角产量估计是去年的七八倍，还有去年的存货要卖掉，如果没有药厂拿货的话，估计3年都卖不完，毕竟每年的调料需求变化不会很大。”


与产地百色的韦老大体会相同，玉林和南宁市场上几位在业界颇有影响力的经销商，表示药厂的人直接来拿货的很少，但是一个明显的迹象就是西安的发货量猛增。“有些货发到泉州，但没出站直接就转运西安了，也说成都人来要货，但最后的发货方向却是西安。”他们分析，药厂因为此前没有采购八角的经验，很可能通过当地的药材商和香料商来产地收购。


西安人丁立功最近1个月都住在玉林据说，丁及其几位友人近一段时间以来在南宁、玉林和云南富林大量收货，市场人士估计其总投入量可能在1.2亿-1.5亿元左右，而最近1个星期，丁没有再收货。丁没有向记者透露采购数量，但最终承认是西安的药材商委托自己采购的。


西安易发调味贸易信息服务公司总经理焦久灵，今年也在广西进了不少货。据说，这段时间他也派人在广西常驻。焦说，他的货是给几位做药材的朋友的，但不知最终客户。据其说，目前西安已有5家制药企业将八角作为应对禽流感的医药储备，虽已不断生产，但购进的八角大致只能满足半年的生产需求，为防止疫病的不可知性，也仅是部分粗加工，提纯“达菲”的设备及厂房设施也在加紧建设之中，如果疫苗开发出来真正有特效，部分原料很有可能重返香料市场销售。


成都荷花池药材市场的廖老板在广西、云南等地出差1个月了，但是他的朋友在卖货时，将他预订的几十吨八角卖给了当地的药厂。廖老板听朋友说，半个月内这家药厂已经要了300多吨八角。


桂林莱茵生物制品有限公司、成都建湖集团股份公司和浙江武义县医药有限公司是记者确知的3家采购八角的药厂。其中，前两家公司的有关人员承认公司在生产莽草酸。据了解，这几家公司近期的采购量在几十吨到几百吨之间。


或明或暗的各色药厂在八角内销市场上魅影重重之时，八角外销市场有着同样的情形。


“我与台湾客人做了十几年的生意了，今年第一次要这么大的量，”做外销的广西八角联合会常务副会长韦醒松说，有关八角可用于禽流感药品的消息，他最早是听台湾的合作伙伴讲的。“9月份的时候，他下订单一下子要20柜（外销以货柜计量，1个大货柜约15.3－15.5吨），以前一次不过订七八柜货。我不敢订，说按老规矩吧。他不得已才告诉我，就是因为那个禽流感呀。”韦说，台湾每年的转口贸易量不小，也可能是欧洲国家药厂的需要。


印度是韦醒松另一个重要的外销市场，韦说，印度本就是一个八角的重要进口国，印度客人今年的需求量也有增加。记者造访韦醒松时，正有一位印度客人前去提货。他说，尚未听说印度香料商向药厂供货，不过近日传闻罗氏将在当地合资建厂，或许将有药厂方面的需求出现。


广西梧州致诚贸易有限公司的香料出口额在全国排名第二，其总经理黄楚华说，今年他的客户需求比较稳定，好像尚未受到药用因素的影响。但是，在10月中下旬的广交会上，他接触的一些欧洲商人表示，欧洲的药厂正在进行有关试验，如进展顺利，他们希望能在每吨4000—5000美元（合每公斤30—40元人民币）的价位购入八角。不过，欧洲客人传递出的最新信息是，更倾向于向中国直接采购莽草酸，而非八角。





谁是莽草酸的真正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