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的帝王

北京青年报： 萧艾 2005年11月18日

　　“甲申以后山河尽，留得江南几句诗”。如果不是他们做皇帝，明朝的命运将会怎样？

　　明朝皇帝一向以“在其位不谋其政”著称，尤其自明代中叶以后，比着懒惰，比着胡闹，比着癫狂。如果从现代心理学和精神病学的角度，我们可以发现“疑似”的多动症患者、抑郁症患者、因药物依赖导致的人格障碍、回避型性格障碍、偏执型性格障碍等等。作为个人，他们都有可悲可喜之处，可惜，他们都是皇帝。


　　■正德皇帝朱厚照：官迷

　　君临天下的皇帝还嫌自己的官不够大，并因在位期间没仗打而苦恼，所以他自称“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又加封自己为“镇国公”。他喜欢烟火，有一次玩大了烧了好些宫殿，他哈哈一笑：“好一棚大烟火也！”他从宫里玩到宫外，唯一的贡献是把“游龙戏凤”之类的传说提供给了戏曲、民间故事乃至今天的电影《天下无双》。这个漠视一切道德规范的叛逆皇帝的确是文艺作品的好角色，可作为政治人物只能落个“荒唐”的评价。

　　■嘉靖皇帝朱厚熜：术士

　　他在位45年，有一个始终不变的追求，就是“长生不老”。在道士的指导下，他全力以赴地修炼“仙丹”，导致慢性中毒，晚年时情绪极不稳定，记忆力严重衰退，彻夜失眠，大臣得想办法哄他，比如他睡觉时在他身边放个桃子，说是仙桃。有时候，他会用扶乩来决定国家大事。他信任的严嵩后来成了小说、戏曲里最著名的奸臣之一，痛骂他的海瑞则成了清官的代表。

　　■隆庆皇帝朱载垕：木瓜

　　他在位六年，以智力迟钝、笨嘴拙舌著称，不过这可能倒成了他对濒临崩溃的大明王朝最大的贡献。不管是因为无能，还是因为不愿意，他的态度避免了皇家和朝臣的纷争，也使得有能力的大臣得以放手管理国家———显然比正德和嘉靖管得要好。

　　■万历皇帝朱翊钧：财迷

　　他是个心理学的样板。他不满10岁即位，天资聪颖，受过严格教育，本是一位被寄予厚望的皇帝。不过，他大权独揽后，对曾经畏之如严父的张居正进行了彻底清算。他富有天下，偏偏最爱对他没什么用的钱，搜刮之烈骇人听闻。他为了册封自己最爱的女人为贵妃、最爱的儿子为太子和朝臣进行了漫长的斗争，结果以失败告终。他满心厌倦，三十余年不踏出皇宫一步，连首辅都难得见他一面。大臣上奏章责备他骂他，他也懒得理会。他在位48年，政权中枢大半处于停顿状态。他死后，背负着后代史家一个沉重的责备：明朝实际上亡在他手里。

　　■天启皇帝朱由校：木匠

　　很难说这位皇帝是不是个出色的设计师，因为见不到他的作品。不过他热衷于木工活，整天在宫里锯啊、刨啊，却是真的。朝政么，自然有他信赖的魏忠贤打理，情感上，可以依赖把他养大的客氏乳娘。他的奇怪之处在于，一个像魏忠贤这样的太监，居然可以被称为“九千岁”，可以建生祠，还配享孔子，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崇祯皇帝朱由检：杀手

　　他的勤于朝政、他的惨死，甚至他的不好女色都为他博得了后世的同情。不过，金庸先生提供的一组数据不容忽略：这位皇帝在位17年，换了50个大学士、14个兵部尚书，他杀掉或逼迫自杀的督师或总督有11人，包括活剐袁崇焕，他还杀死巡抚11人，逼死一人。从这方面看，这位末代皇帝继承了自朱元璋建立明朝以来对大臣一以贯之的严酷态度。

　　皇帝，是制度的核心环节。不过，他的作用并非戏曲或小说演绎得那样，点头摇头之间，就决定了国家的兴亡。真正致命的，不是皇帝的荒谬或懒惰，而是一个千疮百孔、矛盾重重、缺乏更新和再生能力的制度。但幸运的是，一个朝代的覆亡，并不意味着文明的断绝。充满戏剧性的改朝换代，并非中华文明的全部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