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是一种生活方式

写作是一种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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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新春向我讲述这个男人的。
　　　　他是新春的族叔。一个想写小说的人。
　　　　2005年8月15日的那天黄昏，在从火车站开往大学城的33路公车上，通过新春的叙述，这个我不知道名字的男人的故事，开始源源不断地，在我的脑海里生动起来。
　　　　我对这个人有着一种莫名高涨的兴趣。在广州我住了四夜三天。每一次交谈，总是，我会把话题往他的身上引。于是新春又说了许多他的事情。
　　　　这个人让我想起了一些东西。比如，理想。比如，追求。比如，生活方式。我也还想到了自己。坦白说，我很少有过长时间思考一个人的命运。然而这一次，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却花去了我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这里没有一点言语上的修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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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试图过，用小说的形式来描述这个人。但是没有成功。这大概是我无法丰富自己的想象力的原因。他的确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小说形象的，其实。关于这一点在后面我还会说到。
　　　　假如有足够的想象力，我大可以想象出一天黄昏，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新春他哥自己开的私人诊所的情景。然而这件事我没有亲历过，我什么也写不来。环境。人物表情。语言交谈。统统包括。注定，写小说的话，我会写得很假。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拙劣。
　　　　他是来借钱的。他说明了原因。一个多月前，这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这个被自己的写作梦深深折磨着的男人，扔掉了工作多年的镇政府的闲职，刚娶了一年的妻子也给他抛在了家中，带着家中仅有的一千多块钱，独自一人跑到东莞来。因为他想写作。在那个叫深水的地方，虽然有着大把的时间供他写作，但呆得太久，他发现自己和外面的世界已经相当隔膜了。于是，他想出来，四处走走，看看。为了有益于自己的写作，哪怕捡垃圾也干。不出来就没有前途。
　　　　老实说，我对他之所以感到兴趣，正是因为他的这份对写作的狂热，还有就是他对走出来的认识。在中国，走出来才获得成功的例子太多了。鲁迅也好，巴金也好，沈从文也好，贾平凹也好，莫言也好，如果不是因为走出来的话，我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能获得自己的最好文学发展，也攀登不了自己的文学最高峰。这个人能意识到了这一点，并且还有勇气走出来，很不容易。在农村里，他的职业，在绝大多数人眼里是非常体面的。
　　　　然而鲁迅先生早就说过了，一要生存，然后才求发展。于是这个人就用手头上的钱，做起了收纸皮的生意。什么是收纸皮？收纸皮就是，骑着一辆三轮板车，跑到公司或工厂去，出一定的价钱收取进他们废弃不用的纸皮，然后找到垃圾回收厂卖掉。在城市里，你准能看到这样的人。他们村子里，很多人正是因为收纸皮而赚了钱。但是，这个人，他，显然，没有什么好运气——钱没赚着，反而全都倒贴进去了。于是，他只好来到了新春他哥的诊所，对比自己小好些岁的侄子说，我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想跟你借点钱。
　　　　以前，不止一次，新春向我谈到过他哥经济上的窘迫。可是，也许是还年轻，世故尚未学会，面对同一房族的叔远比他大的困难，他哥还是出手了。两百块。尽了他的最大努力了。因为他还要负责两个弟弟每个月的生活费，一个是大学，一个是高中。虽然赚钱极不易，这个善良的年轻人却做好了让钱打水漂的打算。他知道他的这位族叔还不了。他也知道自己不帮也没有人能帮的。他也许想资助的，仅是一个信仰。当一个人拿出自己的信仰来求助的时候，他想起了曾经在年少时做过了，但终是被现实一一粉碎的那些好的梦。他觉得自己没理由不去帮。当天晚上，他还留宿了这位族叔，让他和新春在一张床上挤了一夜。
　　　　第二天，临走时这个男人还要了新春的手机号。
　　　　他说，要是东莞实在混不下去，可能就到广州去。那时也许新春应该帮上点忙，假如他再次走投无路的时候。最起码，给点钱，让他活下去，继续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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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和六便士》。
　　　　正因为我看过了这本书，我才会如此的关心和揣摩这个和书中的主人公的选择如此相似的人的命运。好像是福楼拜这么说过吧，写作是一种生活方式。但是，这个人，他会是写作上的斯特里克兰德，还是只能成为《废都》里面庄之蝶的那个志大才疏、连生活自理都不成的拥有悲剧命运的学生呢？我不清楚。
　　　　写作是一种病，一种也许很神圣的病。孙犁说过，文学是要有点理想的，实现这种理想需要一种近乎狂放的热情。
　　　　在文学神圣越发给人嘲笑的今天，有这么个人的存在，说真的，我很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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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春告诉我，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