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于:2005-10-17 13:46:17
来自:站务休闲/闲聊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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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遇到他,是一九四三年在马尼拉的圣多玛拘留营,当时我们全是日军的俘虏。那天早晨,我正去做我每天指定的工作----打扫厕所,我的两个大孩子----五岁的格尔和六岁的史丹----把抹布像是步鎗一样扛在肩上,高高兴兴地跟在身边,后面还用一辆装着木轮的摇篮车拖着我最小的儿子----两个月的劳埃。突然,史丹轻悄悄地说:「快看那边那个人,妈咪----真像是个海盗!」
我转过头来,只见一个面容可畏的怪物----是个两腮无肉骨瘦如柴的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穿着一身破旧的海员制服,可是他那白色的胡髭和炯烔的目光,却还表露出一种可怕的威严来。
这个人听到了史丹的细语,显然是要和孩子们开个玩笑,他张开嘶哑的喉咙用一种阴森的语调说:「不错,从前还是个顶厉害的海盗哪,无礼的小家伙!」
我那时怎会有心情理会这些无意识的玩笑。自从一九四二年马尼拉沦陷,日本兵举着刺刀闯进我们的家以来,生活简直是一场恶梦。回想六年前,我从俄亥俄州乘飞机赶来和原籍华盛顿州塔科马的赖夫盛B,我们在菲律宾有过一段美满快活的日子。赖夫是一家机器贸易公司的经理和工程师,我一方面教书,一方面又是个业余的小提琴手。现在呢,和三千三百个其它饥饿而褴褛的俘虏一起被囚禁在这儿,我是一个杂工,赖夫则在厨房里做下人。
我们所憺忧的倒是孩子们的命运,眼看着他们分明是一天天走近了饥馑的边缘,我又怎能告诉史丹和格尔,「一切就会好转的」呢?而且还有顶小的劳埃,他得要吃奶,以我羸弱的身体可能支持多久?
我瞪着老头儿,一路走心里在想,难道没有你我们的麻烦还不够多吗?于是匆匆地继续向前走去。
几天之后一个晚上,我在营地的广播台为被俘的同志演奏小提琴,事后我发现那个削瘦的老海员在等候着我,他很不自然地捻着两把上翘的胡须,一面说:「纳喜太太,您表演了一节『丹尼孩童』,那是我最喜欢的曲子,谢谢您,我叫威廉----霍夫.郝思金.威廉。」
格尔躲在我裙后偷看,好半天才壮着胆问他:「你真的是个海盗吗,威廉先生?」
「你该叫我威廉船长,这位小少爷,」老人向他挤挤眼,又把那瘦骨嶙嶙的手指摇了摇:「你尽可以打赌说我真的是个海盗,我的好兄弟。」
第二天下午,我正带着最小的孩子在房里小睡,忽然外边杀声震天,很像是开始了一场海战,「轰!轰!给他点颜色看看,兄弟们,绞杀裘立.罗杰士----这边再赏他一排炮,轰!」
我向外一看,船长威廉,他的胡须在日光照耀下闪闪地发光,立在一艘假想舰桥上,正对着他手下的两个海贼高声发号施令---一个是史丹,另一个是格尔,旁的孩子们也都跑去参加他们的游戏。我本想干涉他们的吵闹,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原来我刚注意到几个月来孩子们从不曾如此高兴过。这是营中的孩子们在船长领导之下「航海」的第一次。
赖夫和我并没有把后来我们晓得关于孩子们心目中的英雄的事告诉他们,霍夫.威廉的确是个英国轮船的退休船长,战争爆发不久,他所有的一艘逾龄的小船也被炸沉在马尼拉港,到现在既没有钱又没有菲律宾友人接济他些食物,以致于情况比我们还不如,虽说他是个穷困孤零的老头儿,他却喜欢孩子,更有一股魔力能使孩子们忘却了狱中生活的悲伤。一九四四年四月,我们被转送到马尼拉南方四十二哩的洛班诺地方,老人独自留在后面,那时我们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他。
我们的新营区设在勒贡那湾岸边的一片丛林里,一次,史丹不幸从树上坠下来跌断了腿,不多几天之后,当他正架着夹板无精打采地一蹶一蹶试着走的时候,忽然我们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嘿,你看这条木腿,要不是长约翰.施露华(注)纳喜才怪,你是怎么搞的呀,少爷!」船长又回来啦,而且一听到这令人迷惘的称呼,我们的「长约翰」柱着拐杖一摇一摆地看来还真的又活跃起来了。
威廉船长重新组织了一支.初级班的海盗队伍----就叫做洛班诺海盗----时间算是凑巧,因为过了一个星期,我们这拘留营的比较和气的司令官就调走了,另派来一个有虐待狂的小栖中尉,卫兵恢复插上刺刀,吓人的命令整天叫个不停,而且我们每天口粮中尽有的稀饭和青菜也被减少一半。
环境愈是恶劣而难以容忍,船长的故事也愈激昂动听,我可以听到他爬在桅杆上(那是营房边的一株合欢树)喊,海盗们睁着大眼睛站在他的脚下,「你们以为这就受不了吗,哈!当那晚我的船被吹得像风筝一样半天高的时候,你们该跟着我见识见识,你们猜怎么样,我赤手空拳要和一大群鲨鱼搏斗。」他把他的听众们带进了故事书的幻境,使他们暂时忘记了那些高视阔步的敌兵正在周围监视看他们。
我最欢迎他在晚饭时间不期然地到访,(在我们房里他是从不肯吃一口东西的)每到晚上我把碗底仅余的一点点米粥喂给初生的孩子,我真不愿见史丹和格尔的眼色,他们的肚子也是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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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我来说两句 抢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