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BBS上的风度

动物里面刺猬算是长得奇怪，浑身的尖刺如同一身盔甲，遇有风吹草动立即根根竖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据说人与人的关系也像刺猬与同类一样，都想靠近取暖，刚一接近却又互相伤害。

人显然是群居动物，有彼此靠近取暖的需要，BBS上就更是如此，因为论坛最讲究互动，BBS本身也不过是人与人交流的一个平台。尽管你可以说在网络的那一端有可能是一条狗，但最符合实际的还应该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个识字的人。按照刺猬逻辑，BBS上的相互伤害也不可避免，而且由于现实身份的消隐，会有更多的原本可以收敛的锋芒毕露出来，比如说在网上就有人敢声称自己是日本人的乏走狗，现实中最隐秘的想法都能如此宣之于口，而不惧被群起而攻。当然这不是本文要讨论的问题，现在要说的是，面对这种来自网络的锋芒以及它所造成的伤害，你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应对？

我认识一位斑竹朋友，在论坛上奉行的是强权政策，容不得半点异见，遇有讽刺挖苦之语，立即挥动删锁封的大棒，迎头施以痛击，这种态度仰仗斑竹之威，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所以也没有评价的必要。另外且列出六种境界：

一、针尖对麦芒，半步不让，伤我八百，毁你一千，睚眦必报，用语粗俗，动辄问候其女性长辈，无所不用其极，下下之境。
二、软刀子杀人，看似满面春风，实则笑里藏刀，逐句进行批驳，洋洋洒洒，冷嘲热讽，人说一句，我还十句，甚或动用同声并气之人或声援或上阵，直到对方大败亏输，落荒而逃。下境。
三、文字游戏，拐弯抹角，炫耀个人智商，抓住对方纰漏痛击，不胜不归。中下之境。
四、见招拆招，就事论事，辩理析情，答疑解惑，不带人身攻击，中上之境。
五、置之不理，对方一拳打来，如中棉絮，自己换个场合，俟机而辩，上境。
六、八风不动，恩怨荣辱，一时俱忘。上上之境。

就像社会精英随着程度越高而人数越少一样，BBS里面对砖弹的态度，也呈境界越高人数越少的金字塔型。多的是中下之境以下的，少的是中上之境以上的，至于能臻上境之人更是屈指可数，上上之境限于眼界，至今未见。塔底那一部分总是在最下面的，用不着多说，就像孔子与子路言何者为士，说：“斗筲之人，何足算也。”同理，那些气量狭小，才识浅薄的人也不在本人的评论范围之内（呵呵，盖因以前本人从不臧否人物，今天忽然拍砖，很怕得罪诸君，所以每人先送一顶高帽再说）。

据说笔公曾有言自谓“八风不动”，我倒有个故事讲来一听。苏轼在黄州时闭门苦读修炼，自认参透玄机，不再为八风所动，于是遣人送一书信至佛印处，备述这段心理历程，佛印看了之后，只说两字：“放屁。”东坡闻言，大为不解，于是亲来相询，佛印笑而问曰：你这就叫八风不动了？东坡赧然。笔公自谓对针对他的砖文不看，不理，不删，最多HOHO一声，似乎很“不动“了，但实际上他总是在另外的场合作出狂妄自负的样子来辩上一辩，不论他的表现是率性还有意，充其量也不过是东坡的境界。

谈到HOHO，顺便再说一下“问好”，据说这是两个齐名的回贴形式，洪错先生在他的访谈里也对问好一事作过很好的解释，看后很有感触，说得真好，为文的洪错和读贴的洪错都给人这样的感觉，但有一回我读到他作为管理员对网友咨询某事的回贴，“问好”的心境不见了，官员的面目则表露无遗，想来比之东坡，还是差了一点。

既然洪错也说了，文学天地的另一个管理员楼主也不可不提，据我对杂谈的观察，楼主对人亲疏之别是有的，但对论坛的热情与管理不待其辩。针对楼主本人的拍砖很少，与之结怨的原因大抵是因为他对版面的管理，而他本人似乎也不怎么参与砖战，看你说得过分了，大棒一挥，你只好去申请带点了。他针对砖战的回贴也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让你摸不透隐藏在这个ID后面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有一次，我看到他在一个回贴里因认为对方在污辱他，而张口来了一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话，让人觉出他似乎也并不像“楼主”这个名字那么四平八稳。

一个人在BBS上出现，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但又没有任何家族或背景赋于他什么恩怨情仇，本来极可以做到洁身自好，偶有龃龉，那也是修养学识观点之别，决不会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对方的刺偶尔伤了自己，甚或有意来刺，都不至于非要问候人家的祖宗八代。上述点评的三位虽然都有一定风度，但都还远不到最高境界。昨读世说新语，有一个关于雅量的故事，说两个人都去送行，一人先至，坐到客人旁边寒喧不已，另一人后至，坐到稍远的地方插不上话，未几，先来者因事稍起，后来者于是坐到他的位置上跟客人谈了几句，先来者方便完了回来一看，有人坐着自己的坐席，于是双手揭着席角用力一扯，后来者仰面而倒，看着人家重整席具而坐，只好站起来拍拍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一面说：“哥们儿，你这不是不给我面子嘛。”先来者转头而答：“本不为卿面计。”本来就没有考虑你的面子问题！后来者闻言一笑了之，“其后两人俱不以此为意”，都没放在心上。

该争的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