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高山和沙漠

大雪、高山和沙漠
根去过很多地方

而且都不是旅游的时候

有时树会惊奇地问

根如何才能走路

根笑嘻嘻地回忆

回忆起那段和动物一样的日子



可是那缺少水分的日子

根本没有什么趣味

想到越来越长的须根

要把自己抓在原地

而自己却仍想腾空而去

根

像叶子一样

轻轻地颤抖起来



那段和动物一样的日子

根像动物一样喘息

奔跑

猛烈撞击阴道

砍出大地隐秘的血

张开无数比豹更尖利的牙齿

吞噬动物

和自己



中央帝国

比半边脸更多的土壤和水泥地

还有大海

围着孤独的女儿的

大海

都被一颗植物的下半身咬过

那段英雄的传奇的根的生活

曾被动物和植物一起传颂



然而在回忆的角落

有根不敢触及的地方

根

像动物一样收缩了心脏

夹起尾巴

想到了

大雪、高山和沙漠



尽管根出生在大雪里

一生都渴望

飞到高山之上

尸体死了

彻底死了

也要永远都保存在沙漠里



于是根

不再像叶子一样颤抖

并以动物一样咬着牙却同时皱着眉的表情

止住了总想腾飞的心

站起来

奋力地站起来

牢牢地站起来

一直向上挣扎

要做一棵不可能的

天生就倒栽的树



根看到了！

在云之上

看到了！

它所梦想的大雪、高山和沙漠



那再不是在回忆中所看到的幻景

那真正是一棵倒栽的树

真正看到的

大雪、高山和沙漠



大雪、高山和沙漠

那是

黑龙江、西藏和敦煌



大雪、高山和沙漠

那是

一个擦鞋匠

一个牛仔背包里

只有一床折着的军呢毯和诗歌的

年轻擦鞋匠

只敢在城市中行走的

擦鞋匠

无比恐惧的

禁地





　　　　　　　　　　　　　　二〇〇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星期日早晨8时14分27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