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长的寂寞

　我有一份坏的记心。该记得的事总是逐渐忘却，而一些微小得毫无丁点重量的细节却固执地改变它们的路径，不消失。比如说，那部电影的名字，也仅记得名字，对其情节，我一无所知。
　　《寂寞·夜》。一个俗气的名字，两年前我就如此以为。
　　两年前我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城市打工。去到那里之前得一切故事都不必提及，否则会有人说我一直煽情。所以，没有原因，我到了那里，没有原因地遇见了小雪。她是我记忆中惟一犹真切的女子。
　　再让我省略大量的片段。我想讲的是那一刻的感觉，而非来龙去脉。那一夜之前她是我的女朋友，那一夜之后她是别人的女朋友。我与她坐在投影室中，看一部下档电影。《寂寞·夜》。
　　长满铁锈的窗隔断外面的繁华世景。我们安静地坐着，在倒数第七排靠左面的两个位置。我不知道她心里怎样活动，但我心里波涛暗涌。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我在心里无声重复。一走出这间屋，就分道扬镳、形同陌路。她等着走出去，另一个开始；我等着结束。前排座位与目光尽处荧幕上的晃动的人们，非凡的热闹；但在我这儿，是一具具行动的尸体。绝望地，我想拥她入怀。最后一次，她不会拒绝吧。我从她左肩一寸一寸挪过去我酸楚的手，她没有拒绝。旁边与音箱传过来混杂的声音，非凡的喧嚣；但在我这儿，是切换着的左右声道。多无助啊，我想哭。最后一次，她不会拒绝吧。我的泪一寸一寸浸湿她的肩膊；她也变成一具尸体，没有知觉。
　　习惯两个人的我在那一刻惶恐预览了以后的寂寞。
　　我永远淡忘不了那种寂寞一寸一寸如针刺入我身体的滋味，它只有一寸长。尽管我有一个坏记心。那个晚上，我写道：
　　所有的路都向远方伸展：她将离去，我将离开。
　　没有原因，我离开了那里，又把那个我活了一年的地方，淡忘。
　　那天晚上不是我惟一或最后的一次流泪，不过后来流泪换了一种方式。会流的泪都从小雪留给我的伤口中流出，不从眼里。我的睛总是闭上，用来盛装一寸长的那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