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匠，那些无法流通的天赋……

中国工匠，那些无法流通的天赋……



故宫百年修缮使得一个悲怆的事实凸现在我们面前，那就是，一套包涵了中国人自身天赋的建筑工匠文化，在狂飙突进的现代技术理性影响下已基本无踪可寻———

故宫，这座中国、也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最完整的古代宫殿建筑群，建造之时，曾招纳了普天之下的“百工之艺”和“百工之匠”，是中国最丰富的民间智慧的创造之物。

但它从2001年开始的20年修缮行动从一开始遭遇的困境是，那些曾经建造这座东方宫殿的原始生产工序、老艺人和作坊早已失传，这个民族昔日的建筑天赋在新的境遇中已经无法流通。

在故宫修缮现场，人们见到的情景是，昨天还在隔壁工地挑沙的河北民工，今天就已爬上了武英殿的脚手架开始施工，而那些历经五个多世纪穿梁架栋的紫檀木构件，今天也早已世间难觅，取而代之的是拼接和内部加钢梁等现代方法……

相传，上次故宫在晚清时期的一次大面积修缮时，诸多工匠艺人还勉强能够找到，但能与原物相称的各种材料却已显窘境，其中替换梁柱的楠木已基本没有完整之物，但幸运的是，在廊坊附近的一个大水塘内，人们意外地发现了里面埋藏了近千根楠木。这批埋藏于历史深处的楠木也许是前朝修建者中的一次预言，但它幸运地使得清朝对故宫的修缮得以顺利完成。

但再过一个世纪之后，故宫修缮再没这么幸运，不仅没有如此完整规模的楠木留存，而且连许多技艺工序、民间工匠都面临濒危。

据传，修建宝和殿时，需用的一块中央台阶石材，有250多吨重，但这块石材位于距北京100多里外房山，在当时要运抵京城几乎难以完成。后来有人想出了办法，在运抵京城的这100多里路途中，每隔一里挖口大井，让其夏天蓄满水，待到冬天，晚上将水泼洒在路上，第二天，沿途全部结成冰，然后，动用两万多人力，利用路面冰滑，最终将这块巨石运抵故宫。

但今天，这个世纪修缮之举却无法通过我们的现代技术去抵达。修缮方说，他们曾根据清内务府的活记档和有关历史文献，先后派了4个调查组到浙江、江苏、江西、湖南、四川等地的民间寻访修缮故宫的工匠，但今天已基本无法找到真正的可匹配之匠艺。是什么使得中国民间工匠走向消失的呢？是谁偷走了我们曾经引以为豪的“天赋”呢？

人们有理由指责，近代以来我们对西方技术理性的膜拜，对机器工业和规模生产的大肆推崇，它带来的今天最直观的实事就是，几乎没有一个中国城市不是以纽约或巴黎为样板，对自身文明的漠视，尤其过去一个世纪内我们激进地对传统的破坏与遗弃，中国工匠实践社会空间丧失，如今使得我们如同身处异乡。

尽管工匠的历史退场，在日本、韩国、印度、巴基斯坦或者伊朗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它几乎成了现代社会的必然遭遇，但是与这些国家相比，中国的这一切发生得太迅猛了。

也许，在社会达尔文主义者们看来，他们更相信混凝土的坚实和电焊机的效率，他们更愿意在每秒9米速度的电梯中观看这个直立起来的城市景观。而对于那已被阻隔的民族天赋，它就像故宫一样，是过去的辉煌。

是的，故宫百年修缮，可以说是一次不期而遇的对中国百年历程的回望，也许，这个过程太迅速了，也许，就像一位老学人所感叹的一样，“这一百年，我们离世界最近，但离中国最远。”（据《东方早报》赵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