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建筑垃圾：由重点整治转向系统治理

目前，我国城市建筑垃圾年产生量高达20多亿吨，是生活垃圾的8倍左右，约占城市固体废物总量的40%。部分建筑垃圾缺少利用处置空间，违法违规倾倒问题仍时有发生。

为深入推进城市建筑垃圾治理、提升资源化利用水平、推动行业高质量发展，近日，国务院办公厅转发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建筑垃圾治理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对城市建筑垃圾治理提出了具体部署要求。

“随着我国城市发展进入城市更新的重要时期，既有建筑拆除和增量建设会伴生大量建筑垃圾。”住房和城乡建设部政策研究中心赵安然向《环境经济》表示，《意见》是进一步推动建筑垃圾治理的重要指导性文件，对城市建筑垃圾的产生、收集、贮存、运输、利用和处置各个环节，提出了具体管理要求，生动体现了生态文明建设由重点整治到系统治理的重大转变。

七浦路是上海最具代表性的服饰批发商圈之一，商铺密度高，装修频次也高，由此产生的建筑垃圾种类多、体积大，不少施工队常常“临时就近一丢”，这让管理人员非常头疼。

可谁能想到，以前要堆放几天才能清运的装修垃圾，现在像寄快递一样，第二天就能拉走。

这一变化背后，离不开上海试点的“以箱换箱”装修垃圾清运机制——通过“预约—投放—置换”的闭环式管理，装修的商户可以在手机上扫码下单，清运公司再按时到场调换箱体，实现装修垃圾“不落地、不过夜”。

类似的建筑垃圾收运新模式，做到了来源可查、去向可追、责任可究，是各地探索加强建筑垃圾全过程管理方式方法的生动写照。

采访中有业内专家表示，建筑垃圾属于惰性垃圾，对生态环境和人体健康的危害较其他固废轻。所以，在固废管理中，建筑垃圾的优先级一直不如其他固废高。但近年来，随着其他固废管理问题逐步得到较好解决，而跨区域违规倾倒建筑垃圾造成较大社会影响，特别是去年有多个省份因建筑垃圾违规处置问题被中央生态环保督察点名通报，因而建筑垃圾治理问题日益引起社会重视，在管理中的优先级也得到提升。

近年来，我国建筑垃圾治理工作取得了一定进展和成效：修订《中华人民共和国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印发《关于推进建筑垃圾减量化的指导意见》《施工现场建筑垃圾减量化指导手册》，逐步构建建筑垃圾治理法律制度框架和标准规范体系；组织35个城市开展建筑垃圾治理试点工作，去年底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为期3个月的城市建筑垃圾专项整治行动，有效遏制了建筑垃圾私拉乱倒、无序堆放多发频发的势头；将建筑垃圾资源化利用纳入超长期特别国债支持范围，已支持资源化利用项目设施建设92个。

“但我们也清醒地认识到，当前治理工作还处于开头起步阶段，各地仍存在排查整治不到位、处理能力缺口较大、全过程监管手段不足等问题。”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城市建设司相关负责人解读《意见》时表示，需要拿出务实管用的举措，从根本上推动问题解决。

为此《意见》明确，到2027年，各地要健全城市建筑垃圾治理体系，完善建筑垃圾管理法规政策和标准规范，建筑垃圾全过程管理制度得到有效落实，偷排乱倒问题得到有效遏制，全国地级及以上城市平均资源化利用率达到50%以上，基本形成建筑垃圾有效治理新格局。

在赵安然看来，建筑垃圾一旦产生，难以处理且易造成污染，需压实减量责任，实施分类收集、分类处理。

根据《建筑垃圾处理技术标准》，建筑垃圾可分为工程渣土、工程泥浆、工程垃圾、拆除垃圾、装修垃圾。《意见》对不同类型的建筑垃圾明确了出路：原则上，工程渣土和干化处理后的工程泥浆可用于土方平衡、场地平整、道路建设、环境治理或烧结制品等；工程垃圾、拆除垃圾、装修垃圾应优先用于生产再生骨料、再生建材、道路材料等；无法利用的，应进行无害化处置。

以工程渣土为例，在工程建设领域，品质好的工程渣土是一种资源，实际需求量很大，多数可以实现回填利用。尤其是过去我国城镇化发展迅速，以“大量建设、大量消耗、大量排放”为特征的开发建设方式如火如荼，多数工程渣土都能实现“产销平衡”。

但近年来，我国正在告别大拆大建的时代，加上不少地方统筹调配机制不健全，工程渣土产生端与利用端在时空上不匹配，因而影响了就地就近利用。

为此《意见》提出，强化施工现场管理，工程建设主管部门应督促工程建设单位和施工单位，划定建筑垃圾分类贮存场所，分类收集建筑垃圾，选择符合条件的运输单位及时清运。

能因地制宜处理固然好，但更重要的还是从源头减少建筑垃圾产生。那么，如何压实建筑垃圾减量责任？

《意见》明确，要落实工程建设单位、设计单位、施工单位等主体责任，大力发展装配式建筑，推广绿色施工和全装修交付，将建筑垃圾减量、运输、利用、处置所需费用列入工程造价。

据了解，装配式建筑以工厂内预制替代现场施工，将制作好的房子结构运输到工地直接进行组装，既提升了模块化、标准化程度，现场作业环节的减少又大幅减少了建筑垃圾的产生。其中，装配式钢结构因强度高、自重轻、施工灵活、可回收利用、绿色环保等独特优势，在建筑领域应用场景广阔，基础设施、公共建筑、工业厂房场所等都不乏其身影。

“与传统的混凝土结构相比，同等条件下钢结构产生的建筑垃圾更少。”有业内专家接受《环境经济》采访时表示，钢结构可减少10%～70%的现场建筑垃圾产生，且拆除时回收利用率可达25%～40%。“这类新型建造方式能够有效改善当前大部分工程建设项目建筑垃圾减量效果不明显的困境，有利于压实相关主体的减量责任。”

如何让建筑垃圾“变废为宝”？资源化利用是关键。

不少建筑垃圾经专业设备破碎、筛分、除杂、除尘后，可制成再生骨料、再生透水砖、再生砂浆等产品，产品可用于房屋建筑、道路建设、水利工程等领域。但在实际工作中，再生产品由于与原生材料相比缺乏价格优势且未建立强制使用机制，其市场认可度并不高，导致不少资源化利用企业也陷入非盈利困境。

“我国建筑垃圾资源化率仅为40%左右，党中央、国务院提出到2030年主要资源产出率比2020年提高45%左右。”赵安然表示，《意见》明确要坚持政府主导与社会参与相结合，从发挥政府主导作用、激发经营主体活力、完善市场化付费机制三个方面推进建筑垃圾资源化利用。

为鼓励资源化利用，可以依靠政策驱动再生产品强制使用。根据《意见》，应推进建筑垃圾资源化利用产品认证，健全产品应用标准规范，鼓励将产品价格纳入建设工程材料造价信息清单，鼓励使用财政资金的工程建设项目和国有资金占控股或主导地位的工程建设项目使用建筑垃圾资源化利用产品。

记者注意到，当前部分地区出台文件，明确了建筑垃圾再生产品强制使用比例等，对再生产品的推广起到了正向作用。

例如，山东省济南市印发《济南市建筑垃圾再生利用产品认定管理办法》，要求市政工程、园林工程、道路工程、水务工程等项目，在可使用建筑垃圾再生利用产品部位，应使用再生利用产品且使用比例不低于15%。

又如，江苏省扬州市多部门联合发出通知，要求自2024年11月1日起，使用财政性资金以及国有单位资金投资控股或占主导地位的市政工程、园林绿化等工程指定部位再生产品使用比例不低于20%。

既要推广产品应用，也要支持资源化利用企业发展。《意见》明确，鼓励经营主体积极开展建筑垃圾资源化利用，加快培育产业基地和骨干企业。支持行业龙头企业增强对上下游产业的带动能力，发挥引领作用。鼓励推行建筑垃圾收运、利用一体化运营。

在此基础上，赵安然表示，应按照“谁产生、谁付费”原则，建筑垃圾产生方应支付合理的建筑垃圾运输、利用、处置费用，探索建立按量收费、按质计价的收费机制。

此外，为提升建筑垃圾资源利用率，强化运输监管也不容忽视。

“建筑垃圾运输行业存在‘小、散、乱’现象，运输车辆密闭不严、抛洒滴漏、违规倾倒等问题多发，反映出运输环节存在一定的短板。”在赵安然看来，《意见》强化了对运输监管的全面管理。

具体而言，在对物的监管上，《意见》要求各地制定完善建筑垃圾运输车辆、船舶相关技术要求，科学评估本行政区域内建筑垃圾产生量、运输需求，引导运输单位合理配置运力；对人的监管上，要求强化运输行为监管，制定有关行政处罚自由裁量权基准制度，明确奖惩制度和退出规则，依法吊销严重违法运输单位处置核准证，促进建筑垃圾运输行业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