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虑 图永利：一种注重城市发展长远之利的营城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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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谓“怀远虑 图永利”

中国本土城市规划素来重视城市经济发展与人居建设之长短期利益的统筹协调，强调营城者应“怀远虑”，在权衡长期人居发展与短期经济建设需求的利弊得失时，坚持“久利于民，而为利之大也”的准则，谋久远之计、“图无穷之利”。由此积淀形成了“怀远虑、图永利”的本土优秀营城传统。史料文献中亦有“利赖久远”“用垂久远”“计之久远”“善弈者谋势，善谋者致远”等诸多记载，皆具此意。

作为一种注重城市发展长远之利的本土营城理念，“怀远虑、图永利”蕴含深厚实践要义。其首重对城市安全底线的妥善保障；在追求经济发展的同时，尤为关注城防、水利等基础设施建设，确保城市的安全稳定与长期运转，进而在满足“安民”之需的基础上不断探求“富民”之道。其次，强调“制恒产以持久远”，注重选择适宜、可持续的经济发展方式，巩固社会秩序、实现永续发展，避免因追求一时之利造成对资源的透支、环境的破坏，使城市陷入“寅支卯粮”的困境。与此同时，本土规划尤重经济与人文的协同发展，秉持“百年久远之计”的理念，谋划布局人文建设，创造融合经济繁荣之盛景、人文昌盛之意境的城市人居环境，着力实现“安民”“富民”与“养民”“教民”的多维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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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远虑 图永利”的传统实践

结合历史文献、城图和实地调研来看，各地秉承“怀远虑、图永利”理念的营城实践范例不胜枚举，积累了诸多宝贵经验。例如江苏溧水，古人秉持“以富贵荣华为丽者，彼身独主之也，彼有尽”“以道德为丽者，吾与天地间人共主之也，天地无尽”的理念，在追求经济持续发展的同时，注重延续城市的人文秩序，追求“历代相传而无尽”之效。陕西澄城，明清时在经济发展、空间更新中，实施“实仓库、浚水渠、缮城池”等系列安民之举，同时营造小西湖、水东书院等人文景观，并标识“第恐后人视以为游乐之地，而不知为静息之所”。

  ▲    澄城县城图 [引自清咸丰元年(1851年)《澄城县志》]

湖南平江，在应对经济繁盛发展带来的城市新空间拓展需求时，始终秉持“振文风，期久远”的营建理念，在新空间中修建标志性人文建筑以接续城市文脉，实现“以兴文运，以召嘉祥，于斯万年”之功。

  ▲    平江县城图 [引自清嘉庆二十一年(1816年)《平江县志》]

河南南召，城市建设中提出“养民生、广储蓄、复民性、达民情、宣上德”的理念，统筹经济发展与文化风气。

▲  县城图 [引自清乾隆十一年(1746年)《南召县志》]

山西五台，邑人秉持“非一时之利，固贻万世之泽”的营建理念，以分水之法，解决长期困扰当地“地高而水下，无补于灌溉”的环境问题，将农业经济发展、水利治理和民生保障等巧妙融为一体。

▲  县境图 [引自清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五台县志》]

湖南攸县，于城市发展期巧营人文建设、优化格局秩序，谋“百年久远"之计。

▲  县城全图 [引自清同治十年(1871年)《攸县志》]

山东淄博，旧时“民物殷阜，人文蔚起”，当地秉持“不私己力，不计近功”的思维，平坎补缺、修缮山路，解决崩崖坠石、路途难行之困，为冠盖、闾阎、商旅提供通行便利，保障城市发展，创造融汇经济繁盛与人文昌盛的人居意境。上述实例均表现出在城市发展过程中，注重在长时间线中全面且充分统筹经济、民生和文化等需求，追求久远之利的可持续营城理念。本文从诸多案例中遴选山西寿阳、四川资阳、重庆铜梁、山东博兴，对“怀远虑、图永利”的传统实践要义作进一步阐释。

山西寿阳，地处南北通衢要地，自古为民生殷富之地，居积颇丰，“馆舍市肆延袤森密，甲于一方，而行旅称便”。邑人在关注经济民生的同时，尤为重视自然资源的可持续利用与生态环境养护的长期价值。明时当地文士雒官捐资“买山田三十余亩”，于城之方山“遍种松子，灌溉时勤”“阅数岁而松林蓊郁矣”。而后“登斯山者，聆涛声之竞作，睹寒翠之纷飞，悠然有出尘之想，而琳宫梵宇掩映于青林碧树间，看山读画何快如之，顾此犹流连光景耳”。方山种松之举，既有“兴云降雨，泽及生民，裨于万家之膏泽”的民生经济之用，更有“髯叟聚族，壮厥山灵”的人文生态之效，被誉为“足传久远”之功。此实践可谓城市开发利用与资源保护相平衡，追求“利赖久远”之典范。

四川资阳，古时商贸繁盛，文化多元。明清时期营城者秉持“虑远而利于民，一举有众善”的营建理念，在谋求城市经济持续发展的同时，注重加强人文建设、延续人文秩序。其中尤以县治之修为代表：古人于“厅前立抱亭”，于大门外“围以高墉，叠石作基”，满足县治“气象森伟”之气和日常生用之需；亦于驰道中“起甃石，两傍植木”，于楼后凿池建园；建成后，“规制峥嵘”，乃一邑奇观。当地将经济与文化、生态、功用等建设需求融为一体，被誉为“宣化之益，保恤之义，经制久远之道”，足供后世所鉴。

  ▲    城图 [引自清同治元年（1862年）《资阳县志》]

重庆铜梁，地处巴蜀之地，民用富足，经济繁盛。城池跨巴川河而建，城池南侧巴川河道稍宽处为明月湖，与城池相依。一方面，明月湖是当地重要的水产经济要地，其湖“宜蓄鱼、宜菱藕，堤上并树杞柳之属，以供民用”，使得“农民是资，无水旱忧，而渔樵亦无不赖其生利”，对经济民生有着重要支撑作用；另一方面，当地于明月湖畔“构阁、建亭、葺轩”，以求“画船载酒，竞逐湖光”之景，又“修明古迹，以培文风”，使得“一时山水顿为生色”。明月湖的空间环境营造强调民生与文化相融合，塑造了别样的城市景观，时人赞曰“邑民咸受其福，岂独斯湖幸也欤”，蕴含“利用厚生，利赖久远”之意。

  ▲    铜梁县城图 [引自清光绪元年(1875年)《铜梁县志》]

山东博兴，自古农业经济发达，但因其地势低洼，常遭水患，古称“泽国”。故当地始终将妥善保障水利安全视为经济长期发展的基础，所谓“利害莫重于河渠”。纵观历史实践，当地为应对小清河频年为患，“自西阻东两岸如墉，水行脊上”，河流周围“为洪水坏壤”，邑人“相度地形”“斟酌利害”“砌石为闸”，并“插柳以固岸之善崩，修铺舍以防民之盗决”，既使城池“免溃决之患”，又“以资灌溉”，促进当地农业经济发展。博兴河渠之修，兴利除弊，一举多得，对于城市经济发展和长治久安等具有突出价值，古人赞曰：“操之在一身，而施之在一邑，为之在一日，而传之在百年”。

  ▲    旧志水道源委全图 [引自清道光二十年（1840年）《博兴县志》]

总之，“怀远虑、图永利”作为一种注重城市发展长远之利的本土营城理念，强调在发展经济的过程中要优先保障城市的安全永续，并重视对地域适宜性发展模式的选择，统筹经济与人文的持续协同发展，实现“安民”“富民”“养民”“教民”的多维目标。秉承此营城传统，着力创造融合经济繁荣之盛景、人文昌盛之意境的城市人居环境，对当前实践具有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