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畔的红砖秀带: 杨树浦路670号原怡和纱厂旧址焕新

来源：公众号青年建筑

引言    

   

杨树浦路670号为英商怡和纱厂（Ewo Cotton Mills. Ltd.）旧址，始建于1896年，至今已有近130年历史。近期已完成百年来的首次全面修缮升级和功能更新，以崭新的面貌开启新的篇章。    

   

这里不仅是外资在上海开办的第一家纱厂，也是上海红色工人运动的阵地，见证了上海近代工业和革命运动的发展与变迁，也是杨浦滨江工业遗产的重要组成之一。  

 

 

基地内现存历史建筑6幢，由马海洋行等近代知名事务所设计，建筑类型涵盖工业厂房和花园住宅，1999年9月23日被公布为上海市第三批优秀历史建筑；2004年2月25日被公布为上海市杨浦区登记不可移动文物。2021年5月6日，老怡和纱厂门前被公布为革命遗址——恽代英烈士被捕处。  

 

 

 

2021年12月，杨树浦路670号优秀历史建筑保护装修（修缮）工程正式立项，开启了从设计到施工为期三年的修缮工程。本次工程从总体规划、功能更新、保护修缮、景观营造、智慧生态等各方面进行全面的更新利用。  

 

01.

修缮前现状  

 

基地内的6栋建筑，原为厂房、废纺车间、仓库、大仓库、空压站和英老板住宅。  建成年代久远，修缮前厂房作临时办公用，大仓库为“青草沙水源给水技术与装备验证基地水资”实验用房，其它4栋建筑处于空关状态，部分屋顶坍塌，建筑结构存在安全隐患，亟待修缮和保护再利用。  

 

 

△ 更新前总体鸟瞰  

 

△ 更新后总体鸟瞰  

△ 更新后外立面局部

02.

城市区位  

 

杨浦滨江见证了上海工业的百年发展历程，是中国近代工业的发祥地。杨浦滨江位于黄浦江岸线东端，被称为上海滨水“东大门”，全长15.5公里，主要分为南、中、北三段，南段从秦皇岛路到定海路，中段从定海路至翔殷路，北段从翔殷路至闸北电厂。杨树浦路670号位于杨浦滨江南段。  

 

1869年，公共租界当局在原黄浦江江堤上修筑杨树浦路，拉开了杨浦百年工业文明的序幕。随后的岁月里，杨树浦工业区在发展历程中创造了中国工业史上众多之最。至1937年，区域内已有57家外商工厂，民族工业已发展到301家，成为中国近代重要的工业基地。  

 

 

△ 项目区位-杨浦滨江工业秀带的组成部分  

03.

历史沿革  

 

英商怡和纱厂开办于1896年，由英商怡和洋行（Jardine Matheson & Co. , Ltd）以白银50万两创建，是上海开埠后外商在沪开设的第一家纱厂。1915年怡和洋行又斥巨资在今杨树浦路1056号开设杨树浦纱厂。1921年，与同属怡和洋行的杨树浦纱厂和公益纱厂合并为怡和纺织股份有限公司，是当时英商在沪投资的最大工业企业之一。  

 

 

△ 怡和纱厂初始设计总体鸟瞰效果图  

 

英商怡和纱厂保留有较早期的工业建筑，建筑样式及空间形制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厂区规划及布局形式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是近代产业建筑的宝贵实物资料。
 

 

 

△ 1910 年代厂房北立面  

 

△ 三号楼仓库室内历史照片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怡和纱厂受日本在华纺织同业监管，工人被解雇，大部分机器拆至日军管辖工厂。日本投降前夕，将大部分机器击毁充为军火材料。抗日战争胜利后，由国民政府经济部接管，将所有财产移交怡和纱厂，于1946年11月陆续复工。  

 

 

△ 1950 年空压站遭受轰炸  

 

1950年1月11日怡和纱厂遭到国民党飞机轰炸，部分厂房被炸毁，厂区停产一年。1953年工厂陷入困境。1954 年1 月，国家将纱厂收购，更名为公私合营上海裕华棉毛麻纺织厂。1966 年，更名为国营上海第五毛纺织厂。  

 

 

△ 1971 年上海第五毛纺织厂平面图  

 

20世纪90年代，企业调整停产，2003年上海毛纺厂企业注销。2004年，杨树浦路670号划入上海自来水市北有限公司。90年代时期，临街的厂房曾经为家具城使用，后续东段改为杨树浦水厂出水泵房。  

   

2021年，结合杨浦滨江整体功能提升，杨树浦路670号优秀历史建筑启动保护和更新利用工程。  

 

 

04.

总体规划与景观设计  

 

场地更新的总体规划参照1909年初始设计布局，顺应历史肌理，延续原网格状结构布局，构筑与黄浦江江景相通的视线通廊。  

 

 

△ 总体规划-路网结构与历史总图对应  

 

△ 总平面图  

 

场地景观设计依据地势条件及排水方向设置雨水花园和湿地，并设置喷泉水景、镜面水池、烟囱生态湿地等，场地采用透水砖等材料，改善环境中的水循环，将“水”的主题贯彻于景观环境设计当中。  

 

 

 

在景观设计上，将清水红砖的肌理和颜色作为主题贯穿于整个园区，结合铸铁和耐候钢板等金属材质的运用，打造以清水红砖为特色的具有工业建筑特征的景观环境。
 

 

 

 

05.

建筑特征与外立面保护修缮  

场地内有六幢风格各异、各具特色的历史建筑。本次修缮前，建筑立面均已被水泥砂浆及涂料覆盖，经历史考证及现场剥离面层后判断，六幢历史建筑中四栋楼为清水砖墙立面，一栋为混凝土框架清水红砖填充墙立面，一栋卵石干粘饰面。经价值评估，建筑原立面材质及风貌体现了近代工业建筑的时代特征及类型特征，修缮工程复原建筑立面材质及风貌，彰显近代工业遗产的历史价值及艺术价值。  

 

 

△ 建成年代分析图  

 

△ “留改拆”设计分析  

 

△ 修缮前总体鸟瞰  

 

△ 修缮后总体鸟瞰  

 

一号楼（原厂房）始建于1909年前后，原为纺织车间。建筑结构原为砖木混合结构，1970年大修时改造为钢筋混凝土内框架结构。建筑具有安妮女王复兴风格特征。建筑面向城市道路的北立面及西立面为清水红砖墙，面向厂区内部的东立面及南立面为清水青砖墙。  

 

后期改造中外立面被水泥砂浆覆盖，角楼屋面、山花等体现建筑特征风格的装饰已缺失殆尽。经详尽的现场勘察和历史比对研究，修缮工程复原建筑清水砖墙立面、建筑角楼与屋面、山花等装饰，重现建筑沿杨树浦路160余米的清水砖墙历史风貌。  

 

 

△ 一号楼（原厂房）初始设计、修缮前、修缮后照片  

 

二号楼（原废纺车间）始建于1909年左右，原为纺织车间、布料仓库，建筑为砖木混合结构，清水红砖外墙，木屋架连续折坡屋面，北向高窗采光。1950年1月11日怡和纱厂遭到国民党军飞机轰炸，致使废纺车间南段仓库局部坍塌。是年由协泰建筑事务所进行炸毁后修缮设计，主要设计人员为汪敏勇、汪敏信。由于建国初期建筑材料受限，修缮工程采用青砖修补炸毁墙体，锯齿形屋面形式有所变化。本次修缮工程修复了建筑清水砖墙立面和锯齿形金属瓦楞屋面，并保留了青红砖混砌的历史痕迹。  

 

 

△ 1950年轰炸爆炸点及建筑损坏情况总图  

△ 二号楼（原废纺车间）修缮前后照片  

 

三号楼（原仓库）始建于1909年，原为清棉间。建筑为砖木混合结构，清水红砖外墙，木屋架双坡屋面。1950年1月11日怡和纱厂遭到国民党军飞机轰炸，北立面约二分之一面积及西立面三跨墙面遭到破坏，原西北角塔楼（集尘室）被炸毁。与二号楼一同进行炸毁后修缮设计，破损墙面以青砖修补。后期改造中外立面被水泥砂浆覆盖。本次修缮工程剥除水泥抹灰，复原建筑清水砖墙立面，保留青红砖混砌的历史层次。  

 

 

△ 三号楼（原仓库）修缮前后照片  

 

△ 三号楼（原仓库）修缮后立面  

 

四号楼（原空压站）始建于1938年，原为羊绒染烘间，由挪威工程师汉斯·柏韵士（Hans Berents）设计。建筑为钢筋混凝土结构，清水红砖外墙，屋面为连续折坡屋面，北向高窗采光。屋面板采用密肋梁空心砖，构造做法具有时代特色。  

 

1950年1月11日怡和纱厂遭到国民党军飞机轰炸，部分窗扇遭到破坏。后期改造中外立面被水泥砂浆覆盖。本次修缮工程复原了清水红砖墙及外立面梁柱黄砂水泥饰面，北侧加建的一层建筑立面采用黄砂水泥拉毛抹灰饰面。  

 

 

△ 四号楼（原空压站）修缮前后照片  

 

五号楼（原大仓库）始建于1909年，由英商思九生洋行设计（Stewardson & Spence）。建筑为砖木混合结构，清水砖外墙。建筑初始为三层，面向黄浦江南立面有弧形山花装饰和“1909”字样的盾形纹章。现状建筑为二层，山花装饰不复存在。本次工程修缮清水砖墙立面。  

 

 

△ 1909年大仓库初始设计立面图  

 

△ 五号楼（原大仓库）修缮前后照片  

 

六号楼（原英老板住宅）始建于1921年左右，由英商思九生洋行和慎昌洋行设计，作为怡和纱厂英国大班住宅。初始设计图纸为假四层砖木混合结构双拼花园洋房，坡屋顶有阁楼及烟囱。1951年总图显示建筑外轮廓线发生变化，与现状两层建筑外轮廓线一致，推测建筑于该年改建为现状二层建筑。建筑为砖木混合结构，卵石饰面外墙，木屋架机平瓦屋面。本次修缮工程修复卵石墙面及门窗木百叶，保留并修缮木屋架和红色机平瓦屋面。  

 

 

△ 六号楼（原英老板住宅）修缮前后照片  

 

 

06.

室内保护修缮与更新  

 

一号楼（原厂房）屋面结构在1970年已改建为预制混凝土桁架，结合新的办公功能，植入喷淋水管、空调新风、照明、报警等诸多设备，为保留和展示预制混凝土桁架，通过两侧在钢筋混凝土柱上增设增设可逆且可识别的钢架作为新增设备的承载构件。  

 

 

△ 一号楼（原厂房）1900年代室内、修缮前后照片  

 

二号楼（原废纺车间）的锯齿形屋顶为重点保护部位，木柱及木屋架为内部特色部位，机电布管走线与灯光设计以最小干预的原则设置，在满足结构荷载的前提下，顺延坡屋面走向最大限度体现室内结构及空间特色。  

 

 

△ 二号楼（原废纺车间）室内修缮前后照片  

 

三号楼（原仓库）尽可能保留室内洋松木梁柱、木柱托、三角木屋架等结构构件，按原形制原材质原工艺替换腐朽部分，结合新的功能进行最小干预植入必要的设备设施，室内装修上尽量展现原木结构，表达建筑及材质的美感。  

 

 

△ 三号楼（原仓库）室内1917年、修缮前、修缮后照片  

 

四号楼（原空压站）重点保护富有特色的锯齿形混凝土屋顶，保留天窗形式，实现通透的空间效果，为办公生活空间赋能。  

 

 

△ 四号楼（原空压站）室内修缮前后照片  

 

六号楼（原英老板住宅）的由于长久空置，屋面渗漏，室内损坏严重。本次室内设计延续原有花园洋房的装饰特征风格，结合历史图纸并参考同时期同类型花园住宅铺地、木护壁、家具等风格，复原了具有历史风貌特征的室内空间。  

 

 

△ 六号楼（原英老板住宅）室内修缮前后照片  

 

 

07.

保护修缮设计亮点  

   

复原立面装饰细节  

 

设计根据历史资料，确定建筑装饰内容与轮廓，参考同时期、同风格、区域历史建筑装饰细节，复原一号楼沿杨树浦路清水红砖砌筑装饰细节，包括砖砌顶饰，石材压顶，清水砖墙立面，砖砌墙面装饰纹样等，恢复面向城市界面且最具特色的“最长红砖立面”。  

 

 

△ 厂房立面复原细节  

 

△ 复原塔楼及山花  

 

在3号楼局部，设计刻意留出一块立面区域展示了本次修缮前后清水红砖墙的修复过程，并制作铭牌标识对修缮前的水泥砂浆饰面、凿除饰面及修复砖墙的过程进行说明。通过铭牌增加了公众对建筑保护和修复工作的理解，不仅反映了对修缮手艺的尊重，同时也展示了保护历史文化遗产的重要价值。  

 

 

△ 清水红砖清修复过程展示  

   

再现历史空间格局  

 

保护和延续工业建筑空间特色，延续废纺车间具有特色的折坡屋面建筑空间，保护仓库具有特色的木柱、木梁、木屋架、木柱托、木地板，保护修缮空压站密肋梁空心砖楼板折坡屋面。保护修缮木屋架，局部更换腐朽木构件，植入满足使用需求的机电设备管线，保护原空间特色的的同时，满足新的使用需求和现行规范的要求。  

 

 

△ 折坡屋面下的机电管线  

 

保留有价值的历史修复痕迹  

 

1950年怡和纱厂遭到国民党军飞机轰炸，致使废纺车间及仓库局部坍塌。是年由协泰建筑事务所进行炸毁后修缮设计，主要设计人员为汪敏勇、汪敏信。由于建国初期建筑材料受限，修缮工程采用青砖修补炸毁墙体。  

 

本次保留及修缮废纺车间和仓库青红砖混砌的墙面，保护修复的历史痕迹，呈现历史建筑的多元层次。  

 

 

△ 废纺车间立面保留青红砖混砌  

 

△ 仓库立面保留青红砖混砌  

 

 

 

保存呈现历史印记  

 

在仓库施工过程中，发现建筑存在局部简易地下空间，混凝土梁上“人民团结起来”的红色文字清晰可见。文字推测为1970年代所书写，体现了时代印记，具有一定的历史价值，设计决定对该历史痕迹予以保留，设置玻璃盖板结合灯光设计予以展示，让建筑讲述历史故事。  

 

 

△ 修缮后仓库地梁-文字保留  

 

 可逆可识别性焕新  

 

一号楼（原厂房）AB栋之间连接体为1951年搭建的二层坡屋面建筑，楼板及屋面搭建于两侧建筑外墙，室内无独立结构。根据房屋质量检测报告，AB栋之间连接体与原AB栋结构之间未设抗震缝，建筑抗震性能较差。  

 

本次修缮对其结构进行改善，AB栋之间连接体楼板及屋面采用独立结构，与A和B栋结构脱开设缝，遵循可逆性原则，不影响历史建筑的结构性能。修复A、B栋外墙原清水青砖墙面，并在新的空间中植入联系垂直交通的旋转楼梯，营造两栋历史建筑之间的公共空间，实现工业建筑可识别性焕新。  

 

 

△ 一号楼A、B楼之间后加连接体修缮前后照片  

 

工业特征景观要素  

 

与废纺车间平行，设计于场地内部植入风雨连廊，满足园区内部各种气候情况下的使用便捷。风雨连廊屋面形式与废纺车间折坡屋面相呼应，特征协调并可识别。  

 

采用铸铁雨水管样式的灯杆作为景观要素，与相邻的杨树浦水厂及滨江工业带遥相呼应。建筑入口极简的雨蓬及踏步、室外楼梯等建筑室外构件，采用耐候钢板，颜色与清水红砖相协调，材质与工业厂房特征相呼应。  

 

 

△ 折坡屋面风雨连廊及铸铁水管灯  

 

△ 耐候钢板入口雨蓬及踏步  

 

 

08.

历史建筑技术交流与公众展示  

 

技术交流观摩  

 

在修缮工程过程中，历史建筑已作为历保行业交流与公众展示的平台。2023年11月1日，上海市历史建筑保护事务中心组织召开“匠心赓续 锈带焕新”杨树浦路670号优秀历史建筑保护修缮工程施工现场技术交流会，通过行业技术观摩交流的形式，直击修缮第一现场，交流修缮理念与修缮工艺，更好促进上海历史建筑的保护事业。  

 

 

△ “匠心赓续 锈带焕新”技术交流会  

 

铭牌标识展示  

 

杨树浦路670号承载了工业遗产、工人运动、解放初期自立更生等历史事件，项目通过设立铭牌，作为工业遗产、红色资源的教育展示，更好展示怡和纱厂建造及修缮的历史，展示和讲述建筑的历史背景及青红砖混砌的历史原因，讲述历史建筑特征及本次修缮工程的特色工艺。让历史建筑讲好上海故事。  

 

 

△ 铭牌标识设计  

 

△ 铭牌标识  

 

 

尾声    

   

从“锈带”到“秀带”    

   

工业遗产的活化利用不仅是对历史建筑的修复和再利用，更是一种文化和历史的传承。在这个过程中，空置多年的工业厂房得以新生，为城市注入经济活力与文化多样性。  

 

此外，工业遗产的再利用也有助于城市可持续发展，通过保护和利用现有资源，减少新建筑对环境的压力，同时也为未来留存宝贵的工业遗产资料、红色教育资源。  

 

 

 

位于杨浦滨江生活秀带国家文物保护利用示范区的杨树浦路670号原怡和纱厂旧址的活化更新，促使杨浦滨江工业“锈带”到生活“秀带”的转型进一步串珠成链，为上海的工业遗产转型再添一项更新活化实践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