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省倾倒垃圾，必须狠抓重罚

 

中央环境督察组日前对七个省市进行了详尽且严格的督察工作，其成果揭示了一个不容忽视的严峻问题：跨区域的建筑垃圾倾倒行为已泛滥成灾。更令人痛心疾首的是，部分城市竟然将垃圾肆意倾倒在乡村地带，严重侵占了珍贵的基本农田资源，对乡村生态环境和农业生产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害。

督察组对此类现象表示高度关注，并强调此类案例的发生率依然居高不下。举例来说，自2021年以来，江苏的苏州和南通地区就查处了多起非法倾倒垃圾的案件，这些垃圾的源头多来自外省市。而在浙江，仅杭州一地就查处了高达1199起的非法倾倒案件，这些垃圾被倾倒至了省内甚至省外的其他地区。

2024年2月29日，督察组发现的建筑垃圾与生活垃圾混堆现场。图源：生态环境部微信公号

建筑垃圾主要可分为三大类：首先是拆除建筑时产生的废弃物，其次是开挖地基和路基时形成的渣土，最后是装修过程中产生的各种废料。

非法倾倒建筑垃圾的危害不容小觑。这些垃圾体积庞大、难以自然降解，一旦随意倾倒，可能侵占农田、鱼塘等农业用地，损害农户的经济利益；也可能侵占河滩、自然保护区等生态空间，对公共生态安全构成威胁。特别是拆旧和装修垃圾，其成分复杂，露天堆放后经风吹日晒，可能污染空气、水源和土壤。

过去，随着“新城”“新区”的崛起，涉及征迁的固有建筑不多，拆除产生的建筑垃圾相对有限。同时，大规模的土地平整、道路广场等工程设施的修建，需要大量土石方和砂石填料，许多建筑垃圾得以就地消纳。因此，建筑垃圾问题并不显著。

然而，随着城镇化进入存量更新阶段，城中村、棚户区的改造成为当务之急，老旧工业区的改造潜力也被深度挖掘。同时，居民对新房装修和旧房改造的需求持续增长。

在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建筑垃圾的产生量逐年攀升。据专家及机构测算，中国近年的建筑垃圾年产量高达20亿至30亿吨，这相当于每年能填平100个西湖。

要对如此庞大的垃圾进行无害化处置和资源化利用，无疑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目前，中国建筑垃圾回收利用行业的发展尚不成熟，面临着技术瓶颈、高成本、低收益以及激烈的市场竞争等多重障碍。

例如，废弃混凝土、工程渣土与泥浆等垃圾的处理技术相对成熟，可以通过破碎、筛分等工艺，重新配方后制成各类砌块、路面透水砖甚至板材等再生建材。然而，这些产品的替代性强、附加值低，加之中国拥有庞大的煤矸石、粉煤灰、各类尾矿矿渣等工业固体废弃物存量，它们的加工再利用在技术和成本上更具优势，从而限制了建筑垃圾再生制品的市场扩展。

此外，装修废弃物如木头、瓷砖、玻璃、金属等的处置也相当棘手。要实现无害化处置，必须进行精细的分拣，但目前的机器分拣技术主要依赖磁性或密度等特性，仅能分选出金属或砖石。人工分拣虽然精度高，但安全防护成本高且效率较低。同时，装修废弃物的回收利用价值较低，难以通过市场机制自发形成再利用产业链，使其成为真正的“无人问津”的垃圾。

违规堆存建筑垃圾现场（ 图源：生态环境部微信公号 ）

除了技术层面的挑战，建筑垃圾资源化加工利用设施的匮乏，是引发各地非法倾倒和跨区域倾倒行为频发的直接原因。

中央环境督察组的通报明确指出，多省市在建筑垃圾处置设施建设方面存在滞后，处理能力严重匮乏。

首先，一些地区面临着土地资源紧张的问题。例如，某市由于人口稠密，土地成本高昂，建设建筑垃圾消纳场所的成本巨大。加之建筑垃圾产量巨大，向外寻找出路便成为了最“便捷”的选择。

其次，一些地区缺乏“环境容量”。技术上，虽然部分建筑垃圾可以通过水泥炉窑进行协同处置，但由于工业结构的调整，部分地区保留的水泥厂产能有限，限制了建筑垃圾在本地进行再生利用的可能性。

更为普遍的是资金短缺的问题。普通建筑垃圾再生制品受技术和市场限制，盈利能力有限，难以吸引市场投资主体。因此，相关再生设施的投资亟需政府支持。然而，在当前政府财政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一些地方认为建筑垃圾处置并非紧迫问题，财政支出优先级较低。

这导致了督察组通报中提及的问题：多地尚未制定相关规划，即便有规划，实际推进也一拖再拖。

此外，监管方面也存在漏洞。建筑垃圾的闭环处理需要对其产生、清运、分选、再生、利用等环节进行全过程监管。然而，由于政策不完善和部分地区监管部门的懒政、怠政现象，导致监管不力。

具体来说，建筑垃圾可能被运往具有消纳资质的工地、合法的临时堆场或中转码头，也可能被倾倒到某个未经批准的“堆场”或“处置场”。倾倒成为了一种最简单粗暴的处置方式，无论是月黑风高还是光天白日，只要有合适地点，自卸车倾倒后便离开。特别是那些人烟稀少、缺乏监控的地方，更是成为了建筑垃圾处置的盲区。

无疑，这些都增加了监管和执法的难度，需要更加严格和有效的措施来加以解决。

目前，全国各地主要遵循住建部于2005年颁布的《城市建筑垃圾管理规定》，制定了地方性规章，并实行了建筑垃圾处置核准制度。然而，这一行政审批制度主要面向那些需要外运建筑垃圾的单位，对于能够就地消纳建筑垃圾的建设项目，则无需申请核准。至于是否真的实现了就地消纳，这往往只有建设单位或施工单位自己心知肚明。

《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明确规定，对于擅自倾倒、抛撒或堆放工程施工过程中产生的建筑垃圾的行为，相关工程施工单位将面临10万元至100万元的罚款。尽管这一金额看似不菲，但督察组披露的几起涉及上万吨建筑垃圾的大型项目案例显示，合法处置这些垃圾的成本高达千万元以上。相较之下，100万元的罚款上限显得相对“轻松”。

那么，面对这一顽疾，我们该如何治理呢？

首先，从源头上，地方应摒弃过去大拆大建的发展模式。在确保建筑安全和功能的前提下，应尽可能保留原有建筑的结构或构件，或将建筑材料再利用于新建筑中。目前，不少地区已经采取这一思路，对古城、古建、工业遗产进行修复和二次开发。

在回收清运环节，我们需要加强对物流的全过程管理。与难以追踪的非法排放废气或通过隐蔽渠道排放污水不同，建筑垃圾不易凭空消失或减量。因此，通过加强物流监管，实现过程性追踪，已成为技术上可行的解决方案。

在加工再生环节，地方政府应积极吸引多方资源参与建筑垃圾的处置加工设施建设，以提高区域内的综合消纳能力。同时，对相关企业给予补贴、引导和政策优惠，以鼓励其积极参与。

此外，各地还应进一步细化管理政策，为依法清运建筑垃圾的主体提供便利，同时让意图逃避监管，尤其是“跨省倒垃圾”等恶劣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这样才能有效遏制非法倾倒建筑垃圾的现象，促进城市环境的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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