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引 言
2023年,我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突破65%,“倒金字塔”型人口结构固化,表现出老龄化速度加快、老年人口规模扩大、人口出生率和生育率降低等趋势。以老龄化、少子化、晚婚等为表征的人口结构变化呈现不可逆转的趋势,由此带来了城市空间结构重构,引发了空间资源错配、失衡发展等问题。面向人口结构变化给城市发展带来的重大挑战,建设全龄友好城市,从全生命周期角度聚焦人口结构的转变,实现空间供给与多层次空间需求的动态匹配,对于促进城镇化的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全龄友好城市”是“老人友好城市”“儿童友好城市”“青年友好城市”等的集合,旨在为全年龄段各类人群提供适宜居住的环境和平等发展的机会,实现城市包容性发展和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全龄友好城市突破了传统分年龄友好城市聚焦某一特定年龄群体的局限,兼顾不同年龄阶段人群的需求和权益,通过建立健全覆盖全生命周期的服务体系和空间体系,实现“儿童成长、青年发展、老年安居”的城市发展目标。关注老年人群的需求是建设全龄友好城市的重要内容之一。相较于2021年,2022年末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增加1268万,比重上升0.9%,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老年群体逐渐由社会边缘群体转变为重要的社会参与主体。“老年友好”实质上不局限于老年群体,而是对所有群体友好,通过住房、公共服务设施、交通出行、公共空间等方面的适老化供需匹配,在全人群、全生命周期、全生活场景中促进全体居民的身心健康,这对于建设全龄友好城市具有重要意义。
由于老年人身体机能下降,其面临出行困难、休闲活动类型单一、社会孤立等问题,而针对老年人需求的空间资源配置缺少积极的规划响应。首先,现有研究与实践通常聚焦于单一老年群体的日常活动,通过“自上而下”的规划进行设施配置,忽略了老年群体的个体差异与时空活动的多样化需求,同时缺乏对老年群体社会参与、社交网络、代际交流等方面的考虑,这导致相关规划建设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老年人的交通出行与休闲活动,加剧了老年群体的社会隔离。其次,老年人活动主要集中在社区范围内,存在出行频率较低、出行距离较近的能力制约。然而,现有公共服务设施规划缺少与老年人群出行活动特征的衔接,往往按照“千人指标”进行设施配置和布局,提供同质化的服务,对老年群体在社区活动单元内的时空行为需求缺少考虑。此外,现有住区规划重点考虑购物中心、公共活动场地等“家外”活动空间的布局,忽视了“家内”空间对老年人时空行为的影响,缺少满足老年人舒适性、功能性、安全性生活需求的室内环境和居住环境的政策及规划指引。综上所述,城市空间资源的配置与老年人时空行为特征及需求的不匹配是“老年友好城市”“全龄友好城市”建设急需解决的核心问题。
新时间地理学理论从时空行为视角,综合考虑“家内”、组织等地方秩序口袋,分析相对时空观下的多维复杂情境以及个体、家庭、组织企划及其相互之间的交织与衔接,同时考虑社会文化对不同群体的影响,以揭示城市中不同人群的时空行为模式。该理论的运用有助于全面了解老年群体在家庭和组织中的日常活动安排、社交互动和参与情况,明确老年群体的需求和时空行为模式,从而为适老化的公共服务设施、交通设施、公共空间、住房等重要资源的空间布局提供理论支撑。新时间地理学还关注社会文化对老年人行为活动的影响,剖析老年人在多维复杂情境下的活动特征,如此有助于促进全龄友好城市中老年人的社交和文化参与,提供适宜的设施和活动,为破除老年群体的社会孤立、拓展老年群体的社交网络、增强老年群体的凝聚力、提升老年群体的主体地位、打造适老化的社区环境提供科学依据。
本文在对老年人的时空行为进行阐释的基础上,总结老年人的时空行为特征及相关研究的不足之处。运用新时间地理学理论,基于老年人活动的“家—社区”地方秩序体系,分析老年人的活动情境、地理情境、社会情境、技术情境与情绪情境等多维复杂情境,以及老年人的个体、家庭、组织企划活动和所受到的能力制约、组合制约、权威制约,进而构建老年友好社区规划框架体系,揭示人口结构变化下老年人多样化的需求,整合家与社区的时空资源并进行供需匹配,促使老年人从“家内”走向“社区”,破除社会隔离与社会分异,实现全龄友好社会背景下老年友好社区建设。
1 新时间地理学视角下的老年人时空行为特征研究
老年人的时空行为特征研究是解析人口结构变化带来的多层次空间需求以及指导全龄友好城市建设的重要基础,现有研究主要基于“家外”活动空间视角,从老年人的微观个体时空行为特征出发,探究老年人的出行行为、日常活动及社会交往等的时空特征和规律。
在活动范围上,随着年龄的增加,老年人受到的“能力”与“物质空间”制约不断增强,其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日常生活圈”,且在城市尺度上集中在社区周边1 km范围内,其流动性整体上呈现大聚集小分散的特征,在社区尺度上集中在社区内及周边500 m范围内。在出行行为方面,老年人的出行特征普遍表现为高频率、短距离、短时耗,出行目的多样化且逐渐由以工作为主的生存型转向以休闲、购物等满足个人或家庭需要为主的生活型。随着年龄的增长、出行目的的转变,老年人的出行方式从以步行、自行车和公交车等非机动交通为主转向以步行为主。在日常活动方面,老年人的活动类型因年龄、性别、收入水平、家庭结构的影响而具有差异性。总体而言,老年人的日常活动时间较长,活动类型主要为休闲娱乐性活动和以满足家庭生活需要为主的维护性活动。老年人的活动空间主要包括亲子空间、锻炼空间以及休憩、休闲娱乐、交往活动空间,具有以家为中心向外扩展、相对有限和固定的特征。在社会交往方面,老年人主要依赖血缘关系和地缘关系与家人、邻居进行社会交往,高龄老年人受到生理、心理、经济水平等方面的影响易产生社会隔离问题。
综上所述,现有研究主要关注老年群体在出行行为、活动空间和社会交往等方面的个体活动特征,刻画了老年人的日常活动情境、以“家外”为主的地理情境和以邻里交往为主的社会情境,忽视了老年人作为主体在社会和家庭中承担的重要责任,较少探究老年人日常生活的多维复杂情境,如此不利于适老化的服务设施、交通设施、公共空间等的精准供需匹配。家作为老年人尤其是高龄老年人最重要的驻点,在其中发生的家庭联合活动或冲突活动对老年人的时空行为有重要影响,然而现有研究多关注“家外”活动空间中老年人的个体行为,不利于全生活场景中多层次空间的合理布局与衔接共享。同时,现有研究仅关注“物质空间”对老年群体出行活动的制约,忽视了社区人群分化、社会隔离等社会文化制约对全生命周期、全人群背景下老年友好城市建设的重要影响。因此,从新时间地理学视角聚焦微观层面社区老年人的行为活动特征,考虑多重活动驻点、刻画老年人多维复杂情境、分析老年人活动的制约因素对于深入揭示老年人的时空行为特征,实现城市公共服务设施、交通设施、公共空间等资源与老年人时空行为需求的匹配,推动老年友好社区和全龄友好城市建设具有重要意义。
2 新时间地理学视角下的老年友好社区规划框架
2.1 新时间地理学理论对于老年友好社区规划的意义
随着时间地理学的发展,新时间地理学研究在视角上从关注“空间行为”转向关注“空间中的行为”,聚焦于“家内”和“家外”社区单元的微观时空行为特征及其制约因素分析。“家”是老年人最重要的地方秩序口袋,关注老年人休闲娱乐活动等个人企划与代际援助等家庭企划的链接,有助于全面揭示老年人的日常活动特征。企划是为实现个人或组织目标而进行的一系列任务,研究行为计划和结果的影响反馈。新时间地理学关注组织领域,聚焦组织企划及其与个人企划的交织对老年人时空行为的影响,可有助于促进老年群体与全人群的社会交往与融合,为包容性住房、共享公共服务设施与公共空间的规划建设等提供科学依据。此外,新时间地理学还强调社会文化因素对时空行为的制约,考察老年人在社会文化制约下的多维复杂情境中的时空行为特征,以促进全龄友好城市中老年人的社交和文化参与,提供适应不同情境需求的社区设施与公共服务,对破除老年群体的社会隔离、扩展老年群体的社交网络、增强凝聚力与幸福感、提升老年群体的主体地位具有重要作用。
在研究方法上,新时间地理学注重相对时空观下的情境分析,剖析人类活动的复杂情境,刻画老年群体的个体企划、家庭企划与组织企划特征,以及不同企划之间的交织与链接关系。同时,结合地方秩序口袋的形成过程,解析老年群体需求和时空行为模式,为满足老年人需求的社区交通体系构建、公共服务设施布局、公共空间与住房规划提供依据。
2.1.1 老年人活动的多维复杂情境
通过分析老年群体的日常活动情境,识别老年群体在全生活场景中不同时间段的时空行为特征与活动偏好,可为老年友好社区的公共服务设施及公共空间规划提供重要依据。活动情境包括日常情境和企划情境,关注老年群体出行活动的时间序列性以及企划活动的链接与交织关系。在日常情境中,老年人“家内”休闲活动主要包括看电视、休息、看书等,“家外”休闲活动主要包括购物和以锻炼身体为主的户外休闲娱乐活动。老年人日常购物活动呈现“次多量少”、避免高峰时间段的特征。在企划情境中,部分刚退休的老年人选择继续工作以获取经济回报与社会认可,老年人也倾向参加正式或非正式的志愿活动,无偿为“家外”的邻居、朋友提供帮助。
通过老年群体的地理情境分析,关注老年群体日常活动的空间位置及时间序列性,可为老年友好社区规划中不同活动空间的联动、邻近布置及可达性提升提供依据。在地理情境方面,老年人一天的活动空间以家为主,一般在社区范围内活动,空间相对有限且活动空间也相对固定。“家外”活动主要集中在社区0.5~1.5 km范围内,仅有极少数的户外休闲娱乐和购物活动在社区外进行。其中,在户外休闲娱乐活动中,独自活动的老年人主要在拥有健身器材、休息设施的公共空间中聚集,带小孩的老年人主要在儿童娱乐场地与设施附近聚集。此外,在老年人重要地理情境之一的购物场所方面,居住在市中心的老年人的购物场所以小区内商业设施为主,而居住在郊区的老年人的购物场所以大型超市为主。
研究社会情境中老年群体与全人群在社会支持和社会参与中的社会关联性,有助于促进老年人与全人群在多层次空间中的社会互动与融合,为老年友好社区的公共空间规划提供依据。在社会情境方面,在以三代、多代同堂为主的家庭中,大部分老年人在家庭代际分工中承担照料儿童、家务劳动的职责以满足家庭生活需要。因此,在“家内”地方秩序空间中,老年人大多在与家庭成员共同完成家庭企划的过程中进行家庭交流。在“家外”地方秩序空间中,老年人在陪同儿童上下学途中、进行户外活动的亲子空间中与他人进行社会交流。此外,老年人在参与志愿服务活动以及在休闲交往活动空间与锻炼空间开展个人企划时,会与邻里、朋友进行交流互动。
关注老年群体在技术情境中的行为活动引起的情绪变化,对于建设适老化的支持性服务设施、安全的交通出行环境、多样化且舒适的户外空间环境具有重要意义。在技术情境方面,老年人通过互联网增加与邻里、朋友的沟通交流并开展娱乐活动,有利于避免孤立和减少孤独感。完善社区医疗服务设施,针对非重症疾病开展线上就诊是优化医疗资源分配的重要辅助手段,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老年人的能力制约及其带来的就医压力、负面情绪等问题。信息技术对老年群体活动有重要影响,有助于在老年友好社区规划中破除老年人交通出行、就医活动等的能力制约以及邻里交流与互动的组合制约。
在情绪情境方面,老年人积极情绪较多地出现在休闲活动及社会交往中,公共空间安全性对老年人的幸福感具有重要影响。
综上所述,分析老年人日常活动情境中的时间安排、活动偏好与社会参与,地理情境中的行为活动空间位置及时间序列性,社会情境中的代际支持与社会交往行为,信息情境中的信息技术辅助,以及情绪情境中老年人的情绪变化等,是深入解析影响老年群体的企划—活动系统与制约因素的重要前提,对于建设老年友好的“家—社区”地方秩序体系具有重要意义。
2.1.2 老年人企划—活动系统及制约因素
老年人的企划包括个体企划、家庭企划及少部分组织企划。老年人的个体企划活动包括休闲娱乐、自我发展与生活照料等,并受到生理健康、经济水平等方面的能力制约。首先,生理健康水平决定了老年人的行动能力,影响其出行范围。其次,老年人及其家庭的经济收入状况,包括是否拥有私家车、是否可负担长期家政等,影响老年人的远距离出行及休闲娱乐等个体与组织企划。具有较高收入的老年人的购物活动更重视购物过程和休闲体验的乐趣,而低收入老年人的购物活动具有明显的家务指向性特征。
家庭企划主要包括家务劳动与照顾儿童等维护性活动。家庭企划不仅受到家庭分工差异、代际支持差异及活动场地固定等组合制约,还受到经济水平、家庭成员健康状况及家庭结构等的能力制约。在假三代家庭中,老年人的日常活动多围绕孙辈展开,其家务活动的参与度最高。离退休的老年人提供的照料孩子、买菜做饭等代际援助降低了组合制约对家庭企划实现的影响。
组织企划包括老年人口再就业、正式或非正式的志愿活动,主要受到社会隔离等权威制约。部分刚刚离退休的低龄老年人由于经济原因、认同感等选择继续工作,但易受到年龄歧视。同时,对于老龄社会的认知滞后,导致老年人的社会隔离、代际矛盾和冲突等一系列社会问题加剧。在这种情况下,老年人可以通过参加正式或非正式的志愿活动等组织企划,促进邻里交往,增强其社会认同感与参与感。
综上所述,通过分析家与社区中老年人的个体、家庭和组织企划及制约因素,有助于了解老年人不同企划之间的内在联系与协调结果,根据相关情况运用规划手段调整时空资源的供给与分布。
2.2 新时间地理学视角下老年友好社区规划的框架体系
新时间地理学理论从时空行为视角重新审视老年人活动过程中物质文化需求与资源的匹配程度,不仅关注“家内”地方秩序口袋中家庭成员之间交互作用对老年群体主观需求和时空行为模式的影响,还关注个人、家庭、组织企划在地方秩序口袋转变过程中的博弈与协调,以及“家—社区”地方秩序体系中个体行为活动在时间上的变化。在全龄友好城市建设的背景下,运用新时间地理学理论,将“家—社区”地方秩序体系的需求纳入老年友好社区规划,关注“家内”秩序口袋中老年人的角色和承担的家庭责任、家庭成员之间的交流互动、老年人所需的家庭支持,以及社区秩序口袋中老年人的休闲娱乐活动、社会交往尤其是代际交流与社会分工等,聚焦家庭和社区秩序口袋中多种时空行为的冲突与协调对空间资源配置的重要影响,从而促进面向全人群、全生命周期、全生活场景的时空资源共享与优化利用。
因此,本文基于“家—社区”地方秩序体系,分析老年人在多维复杂情境中个体企划、家庭企划及组织企划活动,明确老年群体受到的能力制约、组合制约和权威制约,构建老年友好社区规划框架体系(图1)。在“家—社区”规划中,依据多维复杂情境中企划—活动系统与制约因素,从交通出行、公共服务设施、公共空间及住房等4个方面实现老年人时空行为特征与空间资源供给的匹配,保障老年人的安全便捷出行、丰富老年人的休闲娱乐活动、破除社会的主动与被动隔离、增强老年人群的归属感与认同感、满足老年人居家养老服务需求,从而完善老年友好社区规划体系,推动全龄友好城市建设。
图1 老年友好社区规划框架体系示意图
3 新时间地理学视角下的老年友好社区规划策略
基于老年人活动的多维复杂情境和企划分析,老年人的日常活动呈现出以休闲活动和购物活动为主、与儿童的行为活动轨迹高度重合的特征,对方便出行、丰富生活、社会交流等普遍具有需求。因此,在老旧社区改造与新建社区规划中,以减少老年人的行为活动制约、促进代际友好互动为出发点,通过面向全龄人口、以老幼需求为导向的存量空间更新与挖潜,将社区物质环境供给与社会服务需求相结合,提出“以适应老年人惯常活动和出行路径为目标的交通系统优化,以可达性、扁平化、复合化为导向的公共服务设施配置,以促进代际互动、社会融合为目标的公共空间优化,以智慧化、混合型为核心的住宅适老化设计”的老年友好社区规划策略。
3.1 聚焦生活性街道与慢行系统,打造安全、便捷的常规活动路线
老年人在日常购物、代际援助等维护性活动方面受到能力及权威制约,对于交通出行的安全性和便捷性具有迫切需求。建议围绕“家—户外活动空间—家”“家—学校、购物场所—户外活动空间—家”等老年人惯常出行路径与核心场所展开街道设计,增加以支路为核心的生活性街道的密度并提升连通性,在道路横断面设计中设置机动车道宽度上限与人行道宽度下限,在人行横道规划中增设过街慢行岛等适老化交通设施,为“一老一小”等弱势人群营造无障碍、便捷安全的街道环境。
在慢行系统规划方面,为了构建舒适、安全、便捷的慢行系统,结合老年人出行活动的偏好与时间序列特征,以5 min、10 min可达为目标连接社区生活圈的慢行系统与公共交通设施、公共服务设施与公共空间,并通过降低阶梯踏步、无障碍设计以及立体过街设施的专用坡道设计,为老年人的积极出行与个体企划活动的实现提供保障。在慢行道设计中,基于老年人出行安全的需求,适度拓宽老年人常规活动街道的步行道宽度,旧城区可采用不对称街道断面的设计形式,通过加强防路倒设计、增设内向型休憩设施以及利用转角空间提供休憩场所等手段扩展老年人活动范围与活动空间。此外,可应用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信息技术手段,完善街道智能辅助设施建设,减少交通工具、道路条件等对老年人出行的制约。
3.2 创新多代兼容配套模式,推动公共服务设施布局的扁平化、复合化
当前,社区公共服务设施普遍存在类型单一、层级冗余及配置不合理等问题。面向老年人居家养老、代际支持及休闲活动等多元化需求,建议在5分钟、10分钟社区生活圈内集中紧凑布局基础医疗卫生设施、养老服务设施、便民商业服务设施与文体休闲设施等(图2)。在详细规划中以管理单元为统筹、以地块管控为核心,采取单元整体管控与地块指标控制相结合的方法,通过用地红线控制、点位控制等方式保障各类老年人服务设施的用地规模、建筑规模及空间位置。同时,为了降低公共服务设施配置的同质化、提高供给质量,建议简化公共服务设施的纵向层级,配建精准化、复合化的社区养老、医疗、休闲娱乐等设施,满足老年人的联合活动及企划活动需求,并通过既有设施与新设施的分散互补与错位布局进行空间资源的均衡供给,促使社区公共服务设施配置向扁平化、均衡化转变。
图2 社区适老化公共服务设施配置模式示意图
具体而言,在现有托老所、老年邻里中心等社区养老服务设施的基础上,充分利用闲置住房及设施,将其改造为“社区医养结合服务站”,提供“线上+线下”的康养型智慧医疗养老服务,从而有效破除老年人受到的技术情境制约,克服数字鸿沟,实现“医疗在邻里,康养近门口”的目标。此外,为了协调老年人家庭企划与个体企划,建议在住区规划中明确老年服务设施用地与儿童服务设施用地的兼容性要求,采取设置引导性指标、设定用地比例区间、进行功能约束等方法,实现老年服务设施与其他各类公共服务设施尤其是儿童服务设施的联合布局。例如,集中设置“老幼(多代)共融活动中心”,不仅适配老年人与儿童并行活动及分时段共享的特征,还可以使老年人在开展照顾儿童、家庭交流等家庭企划活动的同时满足其休闲娱乐等个体企划活动的需求。
3.3 嵌套布局包容性公共空间,链接家庭企划与个体企划
公共空间是实现老年人协调个体企划与家庭企划并兼顾组织企划的重要地方秩序口袋,通过规划以交往陪护为核心、以社会融合为重点的兼具复合功能的公共空间,破除老年人因身体机能下降、家庭分工等而受到的能力与组织制约。结合老年人活动范围较小、活动地点相对固定及活动类型单一的特征,建议在新建住区的规划中提高公共空间的功能混合度并提升其可达性,采取点位控制与设计引导相结合的方法规划复合型公共空间,并明确复合类型负面清单。通过中心集中布局与分区多点小规模分散布局相结合的方式,规划社区、邻里公共空间,尤其关注以“家”为核心的宅间空间,满足“一老一小”近距离、高频次、短时间活动需求,并促进邻里交流。在老旧社区改造中,面对存量更新背景下社区用地紧缺的问题,在不改变用地性质的基础上,通过社区微更新手段挖潜改造废弃或闲置空间、灵活规划间隙空间并叠加适宜的功能及设施,以满足老年人社交网络与多样化日常活动需求,减少老年人受到的社会隔离等权威制约。
在公共空间设计方面,考虑到老年人与家庭成员之间存在多种联合活动(图3),而现有公共空间设计偏向单一群体、活动空间多分区独立布局的情况,建议在社区公共空间设计中采用邻近组合嵌套模式将休闲娱乐活动空间、亲子空间、锻炼空间和绿色空间等进行联合布局(图4),将包容性理念融入公共空间设计,满足老年人在代际交流、社会交往方面的多种企划需求。
图3 典型老年人与家庭成员的企划—活动系统示意图
图4 邻近组合嵌套模式下多种空间联合布局示意图
3.4 创新老年友好社区建设模式及住宅适老化改造模式
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快速发展,城市详细规划编制需要依据老年人的空间分布、行为活动及需求特征加强老年友好社区建设。在旧城区的控制性详细规划中,建议提高规划编制单元中老年友好社区用地的占比,实现传统住区向老年友好社区的转变,并充分利用闲置住房、低效空置商业办公用地规划老年友好型保障性住房。新城区规划应结合编制单元的人口构成特点,从提供同质化服务向提供全龄友好配套转变,提高混龄社区、全龄社区占比。同时,按照“以需定建”原则挖潜存量土地和房屋,建设老年友好型保障性住房,采取编制单元总量控制与用地红线虚线控制的方式落实用地规模和布局,引导公共租赁住房、保障性租赁住房成为全龄友好住房。
此外,面向老龄化、少子化的人口结构变化趋势,代际援助作为重要的家庭帮扶模式对老年人的家庭企划、组织企划有重要影响,老年人对于“家内”这一最重要的地方秩序口袋具有更高要求。通过既有住房的适老化改造或新住房的适老化设计,如增加无障碍设施、安装安全设备等,依托智慧养老服务平台与智能家居设备建设智慧化住宅,联合社区医养设施、社区卫生服务中心进行老年人健康数据的共享管理与监测,提高老年人尤其是高龄老年人居家生活的自主能力,改善居家养老环境。
4 结束语
面向我国人口结构重大变化引起的老年人养老需求增加、时空行为受限、代际关系冲突、社会隔离等方面的问题,迫切需要从全人群、全生命周期、全生活场景角度分析老年人的时空行为特征与制约因素,为实现老年人行为活动特征及需求与空间资源供给的动态匹配提供科学依据。
本文运用新时间地理学理论,基于“家—社区”地方秩序体系,分析老年人活动之间的内在性、场所转换的时序变化以及老年人与全人群的相互作用,解析多维复杂情境下老年人的企划—活动系统及制约因素,构建老年友好社区规划框架体系。最终,从交通出行、公共服务设施、公共空间及住房等方面提出面向全龄人口的老年友好社区规划策略:①围绕老年人常规出行路径与核心活动场所,将信息技术融入全生活场景,规划适老化的生活性街道、无障碍慢行系统及配套设施,实现老年人安全便捷出行;②面向老年人的多种联合活动需求,通过单元整体管控与地块指标协同管控的手段开展社区公共服务设施的精准配置与联合布局,提升公共服务设施的可达性并实现其扁平化、复合化发展;③充分考虑新旧住区差异,通过公共空间的均衡化与组合嵌套布局,保障老年人多种企划活动的实现;④加强老年友好社区与老年友好型保障性住房建设,提高混龄社区、全龄社区占比,并围绕住房的智慧化、适老化改造与设计,提高居家养老水平与人群幸福感。
总体而言,基于新时间地理学理论的老年友好社区规划有助于理解人口结构转变过程中的家庭结构变化、代际分工重塑、社会分异加剧等内生性因素对于老年人个体行为活动的影响机制,据此可引导城市空间资源的精准化、精细化配置,实现老年人时空行为特征及需求与社区空间资源供给的动态匹配。未来可将研究对象扩展至儿童、中青年等群体,扩大空间分析单元规模,如扩展至街区和城市等尺度,细化分析不同年龄群体活动的多维复杂情境、企划—活动系统及制约因素,为建设更加适宜、包容、和谐的全龄友好城市提供重要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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