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休第一疏》，明定陵卜选的全程实录

　　文/陈益峰

　　明朝皇陵卜选，最主要的依靠力量，是精通地理的文官和钦天监的官员。

　　明朝万历的皇帝，其定陵的卜选，花费了巨大的功夫。其中有数十位朝廷的文官和钦天监官员参与。其中精通风水的礼部尚书徐学谟和通政使司左参议梁子琦，因为意见向左，而梁子琦性格执拗，自视清高，喜欢特立独行，目空一切，最终被万历皇帝同时罢免，永不启用。

　　徐学谟，是自己上书，要求退休回家的。因为受到梁子琦的疯狂攻击，徐学谟所上奏给万历皇帝的奏折，《乞休第一疏》，希望致仕回家，其中完整记载了定陵的相度过程，相当于明定陵卜选的全程实录。

　　1、定陵卜选，礼部尚书徐学谟被加衔太子少保

　　《乞休第一疏》，值得我们风水师反复研读，其中有皇陵卜选的全部过程，以及意见看法。这些奏疏是要直接给皇帝的，所以没有一点夸大成分，如实的讲述了各个风水官员的意见和作用。

　　其中民间的风水师只有一人连世昌，并且其作用不大，并不是民间风水师胡吹的，皇家风水都是他们一个人可以敲定的。从后来的赏赐来看，连世昌因为表现过于平庸，没有得到赏赐。钦天监的几个风水官员，因为功劳很大，得到重赏。钦天监监副张邦垣，升二级。钦天监主簿杨汝常、欧承意，各一级。

　　

　　《明神宗实录》记载，万里皇帝因为卜陵有功，对参与皇陵卜选的官员奖赏如下：

　　万历十一年（1583年）九月十七，乙未日

　　以吉壤礼成，加恩：

　　（1）、前任辅臣张四维，荫一子入监读书，赏银五十两，彩叚四表里。

　　（２）、首辅申时行加少傅兼太子太傅，改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荫一子，入监读书。

　　（３）、余有丁加少保，改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

　　（４）、许国，加太子太保兼文渊阁大学士。

　　（５）、余官照旧，各给应得诰命。

　　（６）、定国公徐文璧，加少保兼太子太保。

　　（７）、彰武伯杨炳，加太子太傅。

　　（８）、礼部尚书徐学谟、工部尚书杨兆，各加太子少保。

　　（9）、礼部侍郎高启愚、工部侍郎何起鸣，并司属官吕兴、周葛昕、阎邦，各升俸一级。

　　（10）、钦天监监副张邦垣，升二级。

　　（11）、主簿杨汝常、欧承意，各一级。

　　（12）、司礼监太监张宏，荫弟侄一人，为锦衣卫正千户。

礼部尚书，太子少保徐学谟的画像

　　1、徐学谟简介

　　徐学谟（1521～1593）明代官员，地理风水名家。字叔明，一字子言，号太室山人；原名学时，字思重，南直隶苏州府嘉定（今属上海）人。嘉靖二十九年进士，授兵部主事，历荆州知府，累迁右副都御史，官至礼部尚书。

　　万历十一年九月十七，因为卜选定陵风水有功，徐学谟被加太子少保衔。

　　《明史》列传 卷一百三十一，记载：

　　徐学谟者，嘉定县人。嘉靖中，为荆州知府。景恭王之藩德安，欲夺荆州城北沙市地。学谟力抗不予，为王所劾，下抚按逮问，改官。荆州人德之，称沙市为“徐市”。居正素与厚。万历中，累迁右副都御史，抚治郧阳。

　　居正归葬父，学谟事之谨，召为刑部侍郎。越二年，擢礼部尚书。自弘治后，礼部长非翰林不授，惟席书以言“大礼”故，由他曹迁；万士和不由翰林，然先历其部侍郎。学谟径拜尚书，廷臣以居正故，莫敢言。

　　居正卒，学谟急缔姻于大学士申时行，以自固。及奉命择寿宫，通政参议梁子琦劾其始结居正，继附时行，诏为夺子琦俸。元标复劾之，遂令致仕归。

　　明清的所有皇陵，都是数十个精通地理的文官，加上钦天监的官员，反复相度的结论。民间风水师，自称国师，多是无稽之谈，在皇陵相度过程中，作用极小。钦天监监副张邦垣、杨汝常、礼部尚书徐学谟，大学士张四维、定国公徐文璧、钦天监监副臣张邦垣、新升南京刑部尚书陈道基、贵州佥事胡宥等数十个精通地理的文官所为。

　　其中民间的风水师只有一人连世昌，并且其作用不大，并不是民间风水师胡吹的，皇家风水都是他们一个人可以敲定的。从后来的赏赐来看，连世昌因为表现过于平庸，没有得到赏赐。钦天监的几个风水官员，因为功劳很大，得到重赏。钦天监监副张邦垣，升二级。钦天监主簿杨汝常、欧承意，各一级。

　　2、徐学谟和梁子琦，在卜选定陵时候的分歧，最后均被革职回家

　　万历十一年（1583年），二月初四，万历皇帝命，礼部同钦天监谙晓地理员，一起预卜寿宫。

　　万历十一年（1583年）二月十五，礼部上奏相度结论：

　　祠祭司员外郎陈述龄、会同工部都水司主事阎邦、钦天监监副张邦垣等，及带在京谙晓地理人连世昌，在天寿山卜选得到三处宝地：永陵东边的潭峪岭（后来的德陵），昭陵北边的祥子岭，东井南边的勒草洼等地。

　　万历十一年（1583年）二月十七，礼部尚书徐学谟推荐，新升南京刑部尚书陈道基、通政使司左参议梁子琦、贵州佥事胡宥，一同相度卜选皇陵。

　　万历十一年闰二月二十三，梁子琦上奏，反对钦天监推荐的的潭峪岭、祥子岭和勒草洼，称自己卜选三处吉地，分别是皇山寺西岭、团山和珠窝圈，要求朝廷派人复勘。

　　万历十一年（1583年）三月二十三，礼部尚书徐学谟，与所有相度人员一起上书，卜选几处宝地，分别是形龙山、勒草洼前面、西井左边大峪山、宝山、东井左边平冈等地。但是梁子琦，性格执拗，不合群，独自上奏折。

　　万历十一年（1583年）八月二十五，通政司参议梁子琦，因为朝廷没有认可其相度结论，开始上书弹劾礼部尚书徐学谟与辅臣申时行，结党营私。万里皇帝认为，梁子琦是携私愤报复，夺其俸禄三个月。

　　万历十一年九月初三，礼部尚书徐学谟，上奏万里皇帝，要求罢免通政司参议梁子琦，但是万历没有允许。

　　万历十一年九月初九，万历皇帝，亲自去形龙山、大峪山相度，基本定址大峪山。

　　万历十一年九月十七，卜选皇陵的相关人员均得到晋升，通政司参议梁子琦没有得到奖赏。礼部尚书徐学谟、因为卜选皇陵有功，加太子少保。

　　万历十一年十月，庚午日，吏科给事中邹元标弹劾徐学谟，疏言：

　　南京户部尚书张士佩，去年一抚臣耳，未几吏部侍郎，未几而尚书，有骤进之嫌。

　　礼部尚书徐学谟，山陵回后，物议沸腾，犹复无颜就列，无易退之节疏，下所司，士佩疏请罢斥，命以吏部左侍郎致仕。学谟疏言：元标左袒梁子琦，微词冷击，迫臣之去，乞放归田里。徐学谟，得旨准令致仕，仍赐驰驿。

　　万历十一年（1583年）十一月十三，贵州道试御史周之翰，弹劾右通政梁子琦，万历皇帝，将梁子琦降职为右参议，闲住在家，后来永远不许起用。

正面看万历皇帝的定陵

　　3、《乞休第一疏》

　　《明文海》，明代文章总集，原称《明文案》，清朝黄宗羲编。《明文案》编于康熙七年（1668年），最初有217卷，约360余家，后扩充为482卷，明朝各家文集2000多种。全书凡分28类，即赋、奏疏、诏表、碑、议、论、说、辨、考、颂、赞、铭、箴、戒、解、原、述、读、问答、文、诸体、书、序、记、传、墓文、哀文、稗文。

　　《明文海》，被清朝皇家典籍《四库全书》收录。其中收录了明代礼部尚书的奏折《乞休第一疏》。

　　《乞休第一疏》为徐学谟所撰写的奏疏，时间大约在万历十一年（1583年）十月。

　　《钦定四库全书》收录，明文海卷五十九，原文记载：

　　作者/徐学谟

　　为感恩披沥少白，愚乞赐罢归，以谢人言，以全国体事。

　　近该通政司参议梁子琦，以覆阅寿宫，不与疑臣阻抑，特疏论臣欺防。

　　奉圣防朝廷吉典：

　　如何逞忿，争胜捏情？奏扰该衙门知道，钦此。

　　仰惟皇上日月之明，斥谗申枉，臣方感激天恩之不暇，夫复何言？

　　但相择始末，无由上彻于九重，则臣之心迹尚未明也。故敢控于君父之前。

　　注解：通政司参议梁子琦，上奏诋毁，礼部尚书徐学谟，遭到万历皇帝的责备，为携私泄愤。

　　臣查得本年二月间，皇上穆卜寿宫，命国公徐文璧、大学士张四维、司礼监太监张宏等，前去相择。仍于内外官员，有谙晓地理见在京者，令臣开名来看，臣因访得新升南京刑部尚书陈道基、通政司参议梁子琦、朝觐贵州佥事胡宥，素讲风水，奏同前去踏看。

　　臣诚何心哉，不过欲集思广益，以赞成圣天子万年营兆之祥耳，是臣于子琦荐之也，非欲倾之也。

　　注解：通政司参议梁子琦，参与相度卜选皇陵，是礼部尚书徐学谟所推荐的。

　　顾子琦禀性执拗，出言夸诞，每至一地，动輙喧争，众之所是，彼必以为非。众之所非，彼必以为是。于是与陈道基等，钦天监官张邦垣等，术士连世昌等，徃徃梗议，几至攘臂，臣始窃鄙之矣。

　　注解：徐学谟，说梁子琦性格执拗古怪，喜欢哗众取宠，标新立异，专门与其他人抬杠。

　　后乃复自献八地，为说附图，其说有景陵不吉，致英宗土木之难等语。臣不胜骇异，夫士庻之家，作一善事，犹图吉兆，当此穆卜之初，乃忍言臣子讳言之事。今其图说，尚在御前，可验也。何其狂悖无忌哉？

　　注解：梁子琦，独自卜选八个地方，上书给万历皇帝。同时批评景陵风水不好，所以后来才有土木堡之变。也可见，梁子琦确实是一个肆意妄为，喜欢胡说八道的人。

　　幸皇上不加之罪，子琦愈益肆志，比奉防重阅，臣与工部尚书杨巍等，以其所献八地，同子琦逐处踏看，除蔡家山、长岭山、东井右边平冈地、景陵左山等处，即子琦亦以为备。

　　数虽皆遍历，统无足观，惟所称珠窝圈絶佳，顾其地伏于回岩侧隩之中，路径欹险，舆马难度，同事诸臣，俱不能前进。

　　注解：梁子琦独自卜选八个地方，朝廷精通风水大臣逐一查看，唯独珠窝圈，相对强一些。

　　是时，臣若不行，彼必有辞。故臣不惜老惫，与诸术家，局足从之，一步一蹶，深入二三里，始至其所。则见两岸墙立，左右寛不及十数步，中横涧道。

　　臣曰：

　　此地虽奇，今将作何以经营？况每岁大雨时，行淙流灌注，宝城其能安乎？子琦语塞，然其气已勃勃动矣。

　　注解：大家认为珠窝圈，虽然地形不错，但是左右太窄，左右护砂太高，一旦下雨，很难排水。

　　又至石门沟山，术家稍称其结聚，但坐南朝北，非向明而治者之居，亦似难用。子琦益不能堪。

　　注解：梁子琦卜选的石门沟山，为小地，但是有致命缺点，方向为坐南朝北。

　　又西至黄山寺第一岭，据术家云：

　　地尽可用，但介献裕二陵之间，位序不宜。

　　子琦曰：

　　今日不用，后来圣子神孙，须要用臣。曰在今日，不得不尽其心。且取之以俟上裁。

　　注解：梁子琦卜选的黄山寺第一岭，位置不错，但是在献陵、裕陵之间，辈分不合适。

　　此尚书杨巍、守备太监尚文、及钦天监诸臣所共闻，何尝有？莫管他之语，而子琦诬臣，以尔我之辞，非所施于朝廷，为大不敬。天日在上，耳目难掩，今可质而证也。

　　又迤西至徳胜口，则在近关荒漠之地矣，且形如覆甑，神路难通，与诸陵不相拱，向决非万乗之所宅也。

　　注解：梁子琦卜选的徳胜口，靠近关外，地形不好，况且与之前的皇陵太远。

　　子琦以众心不与，益复愤懑。若今所取形，龙山、大峪山二处，子琦至其地，唯闻呵骂术家之声耳，非但目之不睨，抑且足亦未遍。不知何据，而极口诋丑之也？

　　注解：对于大家卜选的龙山、大峪山二个地方，梁子琦非常抵触，非常反感。

　　抵晚，臣与杨巍等防议。巍言：此事须要调停，以防子琦之口，乃公定形龙山。

　　第一，姑以子琦所取石门山沟山。

　　第二大峪山。

　　第三而又以子琦所取黄山寺第一岭，亦附备。

　　则臣与子琦，初未尝尽弃其术也。乃子琦即咈然，詈臣曰：

　　尔何得以术士所取，先我？

　　耶臣应之曰：

　　今日论地不论官，且言臣虽不谙风水之说，但人君履后土而戴皇天亿万生灵，皆其造命。而卜年卜世，自有预定之祥，即今所择止，求形势昂耸，堂局广深，便可选用。非若士庶人之家，以地下求福者比。何必以口舌，求胜耶？

　　注解：后来在推荐上书的宝地时候，礼部尚书徐学谟与工部尚书杨巍等商议，第一推荐形龙山，其次是梁子琦卜选的石门山，然后是大家卜选的大峪山，最后是梁子琦卜选的黄山寺第一岭。

　　梁子琦非常气愤，他所卜选的地方，没有得到首要的推荐。

　　故臣回疏，有圣意所注，即为吉壌之语。

　　今次覆阅，臣实恐众喙纷纭，圣驾祀陵，伊迩傥复别生横议，必至稽误大事。况子琦当万寿之期，注籍不出，而此行又止。阅其见取之地，非踏看时也。

　　故疏内不列其名，谓臣为疏漏，则有之。

　　注解：后来徐学谟担心贻误皇陵卜选大事，在奏疏之中，没有将梁子琦列名，也没有推荐梁子琦所卜选的宝地。

　　子琦与臣同乡，既欲効忠，即当开心见诚，或告臣以欲行，或自疏请行，未为不可。何乃逞忿肆噬捃拾他事，以相污蔑，而且诬臣以欺罔之罪？此何说哉？

　　是臣以公心荐子琦，而子琦以私忿，报臣也。

　　借令臣知风水，自执其说，故抗子琦，而诳朝廷，谓之欺防。则可今各地，俱诸臣所择，臣不过以职事，奔走其间，而已其去取之。权在覆阅大臣，而终取决于皇上，臣何能以私意主之，而为子琦者？亦何必怨毒臣至此哉？

　　然臣不敢深疵于子琦者，盖谓阴阳家聚讼常态也。

　　注解：礼部尚书徐学谟，和通政使司左参议梁子琦，二人的相度结论不一样。最终梁子琦非常气愤，开始上奏弹劾徐学谟。

　　惟子琦疏内，指臣为张冯之党，以故激皇上之怒，则其说又不知何自而起，其谓党张者，以臣尝为荆州知府，而居正乃荆州人也。

　　事在嘉靖三十八年，居正尚为编修，臣岂能逆料其后来当国，而先结纳之，遗以万金也？

　　景府请讨沙市，事在四十一年，臣尝以社稷人民，非王府养赡之资。执不肯与，后经参问，而竟获全首领者，頼世宗皇帝宥之也。是时居正官小，何力之能庇此远年事？

　　不足深辨。又言居正占王坟夺民地，诬臣为之经理。其二事有无，臣不能知，但田土事，皆属之本省廵抚，与臣职掌无干，臣不能私之也。

　　又诬臣党居正，以倾害忠良。

　　当居正夺情时，臣尚在外僚，即欲为之谋，不可得矣。

　　谓臣党冯者，以驸马梁邦瑞之，被选原在内廷臣，尝疏请京城子弟，俱不堪中选，已得防。于山东、河南、北直等处，差官另选，后来诸王所洞然者。

　　而指臣为附冯保之实，巳属影谈，则其余之虚捏，可知也。

　　至于臣与大学士申时行结姻，此同乡士大夫之常，在在皆然，何足为怪？

　　杨日章，偶因风水有名，故帯领踏看。而形龙山，亦非其所取即用。一术士，何足为附势之囮乎？

　　注解：因为卜选皇陵，礼部尚书徐学谟，没有认可梁子琦的卜选意见，严重得罪了梁子琦。梁子琦上奏万里皇帝，礼部尚书徐学谟与张居正、冯保、申时行、杨日章等结党营私，徐学谟一一解释。

　　凡以上诬臣数事，皆信其口之所出，不顾其事之无稽。

　　原子琦之心，非有夙憾于臣也，击臣以希进耳。臣之进退何足？为国家之轻重，但朝纲所系，人情恃之，以底定世道。頼之以治安者，方今圣治聿新，内外祗肃，正文恬武，嬉之防。而子琦职在纳言礼无与礼乐之事，即非官守，又无言责，顾乃一旦肆其狂啮，诪张于朝。

　　夫谠言固可以兴邦，而辨言亦可以乱政。使各衙门官效而尤之，则九列之中，人人自危矣。谗说殄行，岂尧舜之世所宜有哉？

　　是则臣之所深忧，而过计者，不得不一言以白之。非为臣一身计也。顾臣自念通籍三十四年，齿发颓矣，原无寸长可録。叨冐至此涯分，已逾位重，望轻致滋蹂躏。臣不急退，则亦何颜复玷班行？

　　伏望皇上悯臣衰劣，赐臣骸骨以归，别选贤能以充任。

　　使其来月，圣驾祀陵，子琦所献八地故在，如防临阅。傥其中亦有可取，似不妨采用。臣亦何敢固执前说，以阻抑子琦？

　　如果难用，则臣忠皇上之心可鉴，而欺罔之罪亦得以自解矣，臣不胜惶恐，俟命之至。

　　注解：因为受到梁子琦的疯狂攻击，礼部尚书徐学谟，上疏万历皇帝，请求致仕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