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理人的故事：监理这道工序的最大价值或在于过程

一

妻儿在西安，翟维茂自己在云南玉溪、红河一线崇山峻岭间高一脚低一脚地奔波。

成家后有了孩子，这令他有时很为难，尤其是孩子偶尔有小恙的时候。

“其他的事还好办，就是娃娃小，一生病，我这儿就悬着心，工地离不开，挂念又不能释怀，唉。”

2021年元旦前夕，记者联系他，索要有关工作资料。1月初，翟维茂回复：“实在抱歉，材料给您发晚了，这几天我小孩生病住院，请假回家了几天，没来得及写材料。”

翟维茂来自中国水利水电建设工程咨询西北有限公司，现任“云南省滇中引水工程玉溪段和红河段环境保护监理项目部” 的常务副总监理工程师。

云南省滇中引水建设管理局红河分局（以下称“红河分局”）局长施明用一组数字概括了滇中引水红河段投资的基本情况：

“滇中引水工程红河段自曲江右岸的玉溪通海高大乡为起点，末端为红河州个旧的新坡背，输水线路长109.513公里，设计流量为每秒20立方米，全段采用无压输水。段内布设输水建筑物共40座，其中隧洞19条、长93.761公里，暗涵3座、倒虹吸10座、渡槽6座、消能建筑物2座。

红河段设置输水隧洞19条，共布置施工支洞14条，其中5条为永久检修洞，支洞总长9.718公里。工程沿线布设砂石料场3个，弃渣场45个。修建施工对外交通公路54条，总长105.78公里。

工程静态总投资48.395亿元，其中工程部分投资39.793亿元，建设征地与移民安置补偿资金4.858亿元，环境保护工程投资2.485亿元，水土保持工程投资1.258亿元。”

翟维茂所涉及的主要是“环境保护工程投资的2.485亿元和水土保持工程投资的1.258亿元。”

“理论上，业主云南省滇中引水建设管理局这两项总共3.743亿元的费用是否用好，是否用在了合法、合理的点位上，” 翟维茂说，“我们监理项目部5个人，尤其是我，负有极大的责任。”

“我们主要是协助业主，也就是协助省滇中引水建管局红河分局工作，为他们提供服务，”翟维茂说，“我们环保监理的工作主要是帮助施工企业，帮助他们解决施工过程中所遇到的环水保难题，不是给他们找麻烦。”

“黄总他们是主体施工监理，负责监理标段内的主体工程、环水保工程及措施的进度、质量、投资、安全等全部过程，”翟维茂专门就两家监理项目部的监理方向做解释，“我们环保监理主要是监督和技术咨询，把关环水保措施是否满足环评报告和水土保持方案的要求，监督施工作业单位有没有按照设计要求去做，有没有达到设计的要求。”

翟维茂所说的“黄总”名叫黄浦生，来自中国水利水电建设工程咨询中南有限公司，是“滇中引水工程红河段1标至5标及施工供电工程监理部”（以下称“工程监理部”）的总监理工程师。

1月8日，黄浦生签发了“工程监理部”发出的“滇中南监—环水保【2021】001号”监理通知，就一个石料场环水保方面被发现的6个问题进行监理，这6个问题其实都是一些“小儿科”的问题，比如，其中有两个问题是“生活营地垃圾未及时处理；进场道路未设置临时排水沟。”

“在当前建设各方空前的安全、质量、环水保意识以及作业手段的先进条件下，大问题不会有，更多的是疥廯之疾，也就是瑕疵，”翟维茂说，“这些问题更多是一些疏忽，对工程也不致命，但既然是问题，即使是瑕疵，也绝不允许存在。”

“某种角度，我们是业主方的环水保方面的专业‘眼睛’，”翟维茂认为，“依照合同和涉及要求，这些对普通人来说是小问题的问题，对我们来说，就是必须督促作业单位即时纠正和整改的大问题。”

二

如果一个人反反复复走一条同样的路会在心理上有不适感，那么，翟维茂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对玉溪到红河这条近百公里的高速公路十分腻味，“走得太多，哪儿有个什么标牌，哪段路有个小坡，有个弯，烂熟。”

2019年8月23日，翟维茂和四位同事衔命来到滇南参与滇中引工程水红河段的环水保监理，“我们在红河段组建了一个监理部，考虑线路太长，点太多，就成立了两个项目部，一个在玉溪，一个在红河，加上我，一共5人，我负责，我两边都要跑，时而红河，时而玉溪，一天在两地朝去暮还，是家常便饭。”

像这样跑的监理者，不仅仅是翟维茂等5人，还有黄浦生所率领的一个30人的团队。

黄浦生的团队来自中国水利水电建设工程咨询中南有限公司。

“鉴于滇中引水工程的特殊性、艰巨性和复杂性，更由于这个工程对环境保护和水土保持的严格要求，”红河分局具体分管环水保工作的副局长王建文说，“我们采取了‘双监理制’，也就是，在传统的工程监理之外，特意增加了环水保监理，这样，老黄他们在工程监理之外还要监理环水保，而小翟他们就是工程环水保专业的监理团队。”

他说，“省委、省政府提出围绕滇中引水工程要同时构建‘五大工程’，‘生态工程’就是其中之一，没办法，只有用比较极端的方式严格推行。”

“当然，如此巨大的引水工程，终究不是绣花，”王建文认为，要求施工企业丝毫没有问题既不理性，也不现实，“但我们要求在安全、质量、进度、投资、环水保等要害问题上不出问题，尤其要严禁出大问题。”

进入新年，黄浦生团队一份刚出炉的对2020年的工作报告提供了5组数字，多少从监理的角度反证了王建文“工程施工不是绣花”的说法：

“本年度监理部共下发安全隐患整改通知书54份，质量隐患整改通知书53份，停工通知单2份，监理通知57份，环保通知书34份，有效杜绝群死群伤的重特大事故发生，避免较大事故发生，减少一般事故发生。”

这份报告同时也说：“安全生产隐患整改率100%，通过对工程施工中人、机械设备、材料、施工方法、环境的管理及对施工全过程进行安全文明施工的预控和督察，采取经济和技术手段，促使施工行为符合国家安全生产、劳动保护法律和有关文明施工的文件要求，安全生产和环水保工作总体受控。”

两家监理单位的成绩同时隐然其中。

翟维茂认为监理的最重要价值在于过程，“如果过程中，监理有怠惰疏漏，那么，结果必然有问题，而工程的五大要素，也就是安全、质量、进度、投资、环水保要合格，必须在过程中严格监察、检查以及时发现，及时整改，及时止损，倘若形成既定事实，终极的工程质量必然问题不少，即使能返工整改，工期投资、人财物的损失已然造成，意义就不大了，更严重的是，一些隐蔽工程如果不在建设过程中严格检视把关，形成事实你甚至发现不了，产生各种工程隐患。”

“监理就是在施工作业过程中，依照合同约定，对各方在工作中所出现或有证据表明即将出现的问题进行监督，责成作业方依照合同及时、彻底进行整改，而不是工程完结后遗留诸多问题，所以，我们更关注过程价值。”

三

无论是施明、王建文，还是黄浦生、翟维茂，他们都承认，参与工程建设的中铁十局五公司、三局五公司派出的人员，无论政治素质，还是业务素质都很高。

施明说，“胡竹炉、陈培利、任健他们几位项目负责人与我们很配合，刚刚不久，滇中引水全线评比，我们红河段获得了全线的水土保持第一名，环境保护的第二名，这个成绩的取得，十局和三局的两个项目部居功至伟，一句话，没有两家施工企业的理解配合支持，要取得这个成绩是很难的。”

要培养人的良好习惯，需要一些前置条件，其中，“反反复复地重复”就是很重要的一环。

行为心理学鼻祖约翰·华生认为，“人也是机器，受刺激—反应规律的制约。”他的一项研究表明，21天以上的重复会使人形成习惯，90天的重复会形成稳定的习惯。

翟维茂是2019年8月来到红河段的，刚开始，他付出最多的，就是反复和工程项目部沟通交流。“我们就是要通过‘重复’这种手段，在参建者心理上形成刺激—反应机制，这样，就把法律法规和合同约定的硬性条文，变成他的习惯性思惟和行为。”翟维茂说。

他还认为，前述王建文所说的滇中引水所实施的工程和环水保 “双监理制”，看上去似乎有些“叠床架屋”的味道，但也是行为心理学“重复”理论的一种变相体现，在理论和实践中，都具有合理的必要性。

作为黄浦生团队副总监的向孟君，对中铁十局五公司红河段一二标项目部经理胡竹炉的印象极好，原因之一是，中铁十局红河段二标应该有五六个隧洞出水净化处理的沉淀池，“这个属于预算漏项，我们根据现场情况认为必须建，和胡竹炉沟通后，他二话不说立即下令建，建一个沉淀池要花一百多二百万，几个池子全部建好1000万打不住，胡经理没有任何迟疑。”

胡竹炉说，这几个沉淀池预算漏项，“补建我们花了1500万左右。”

而对中铁三局五公司红河段三四五标项目部经理陈培利，黄浦生的好感则来自陈培利类似胡竹炉给予监理的理解和支持，“在三四五标，开工要水保先行，有的地方按设计图施工修建排水沟后发现，排水沟末端没有和冲沟或者天然河道相连，不能正常排水，某种程度等于还是没有排水沟，我们要他们把排水沟和冲沟或者天然河道‘最后一公尺’打通连接起来，陈经理毫无怨言，马上就办。”

“要说明的是，这是超出设计的部分，不是施工企业的责任，也没有相应的资金支持，但他们还是干了，这种情况有四五处。”黄浦生补充道。

施工企业的付出当然是功不唐捐，前述的红河段获得了滇中引水全线6个分局的水土保持第一名，环境保护的第二名就是明证。

而监理方的成绩往往来自业主的多维认可。

黄浦生说，“建设过程中，业主红河分局每个季度都对我们进行考核，2020年度业主对监理部一季度考核得89分，二季度考核得93分，三季度93分，我们近期还被业主工会推荐参加云南省总工会‘云南省工人先锋号’的评比活动，业主总体对监理服务工作予以肯定，考核得分位于红河段参建单位前列。”

工作业绩还有来自一个更别致的角度评价，这是红河段所有作业者——红河分局、监理方、中铁十局和三局——都没想到的。

“在我们的羊街生活区，绿化很好，还种了格桑花，我们项目部副经理李胜告诉我，去年正值格桑花花期，一个当地开宝马汽车的人打那儿经过，特意停车问我们的职工，‘这儿是不是一个景点？’把我们逗乐了。” 中铁十局滇中引水红河段一二标项目部党支部书记任健介绍道。

“一个偏僻寂静的工地被人视为景点，该有多大的付出啊。”来自云南省水利水电勘测设计研究院、在施工现场出任红河设代处常务副处长的吴志波感慨不已。

“红河段的理念是，”施明说，“工程要建好，同时还要打好蓝天、碧水、净土三大保卫战，以创建生态文明工程为载体，做好环水保，变事后治理为事前预防，防止或减轻施工对水源、植被、土壤、景观、珍稀动植物等环境因素的破坏，同步改善恢复施工场地及周边破坏区域的生态环境。”

“通俗一点讲，我们参与工程建设的各方——业主、施工、监理、设计——环水保的工作目标就一个，也是环水保的至高境界，那就是——‘来时绿水青山，走时青山绿水’。”

施明缓缓地用这12个字总结了他要表达的“至高境界”。

来源： 工人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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