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时评】唯一荣获世界最高建筑奖的中国建筑师争议之作

2012年，一则消息震惊了中国建筑界，中国本土建筑师王澍获得了号称建筑界诺贝尔奖的普利茨克奖，这是中国本土建筑师第一次获得这个世界级奖项，结果一时之间，整个中国都为之轰动。在那段时间呢，各种媒体都给予这个事情以极高的关注度，建筑师这个职业突然之间出现在大众面前，而王澍本身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文人的气质、艺术家的感觉也让很多人为之倾倒，大家对他充满了好奇，都想知道这个带着眼镜的微胖中年人是如何做到这件事的。

而有趣的是在中国建筑界当时却是一片哗然，哗然的背后是众多的建筑师对此颇为不解，或者说颇为不屑，因为王澍在此之前也算有名，但还够不上传统意义上的中国建筑大师，而且他的名气很多来自他的离经叛道，他的特立独行，就这点来说，早期的王澍似乎和当年的郭德纲有一拼。

同样是非主流从业者，老郭同志用当年的非主流相声演员一举把自己和主流相声演员划清界限，实则是给自己创造了非常自由的创作空间，因为非主流嘛，所以我说什么，你不要用所谓的主流来评价，我的地盘我做主，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手段，当然，老郭发展了多年之后，现在已经越来越主流了，因为他当年的非主流是形势所迫，而今天的主流则是钱势所迫。

而老王呢，他也认为自己不是主流，所以给自己的工作室起名叫做业余建筑，他认为自己是个文人，建筑就是个业余干的活儿，但这个业余建筑师却从研究生就开始批判专业建筑师，他还说，中国建筑师只有一个半，一个是杨廷宝，另外半个是他的导师齐康。这句话让我想起当年谢灵运形容曹植时的那句非常牛的话，天下有才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天下所有人共分一斗。看样子有才华的人连说话都是很接近的。

老王与老郭的区别在于老郭已经走向主流，而这个主流是靠老郭百战不倒的状态获得的，而老王自打出名之后，也已经不再非主流了，老王已经变成新一代建筑师的典范，是很多人的偶像，但遗憾的是老王的作品虽美，却很难被复制，作为个性欣赏那是很赞，但是作为方法推广，很难很难。

说了半天，老王的建筑到底做成什么样，现在我们就来看看老王的建筑作品中的代表作，中国美院象山校区，这个在老王获奖之前曾被某些人评为杭州最丑陋的建筑，在他获奖之后却获得无数赞美的争议之作。

中国美院象山校区位于杭州转塘镇，这是中国美术学院的第二个校区，老校区是南山校区，那个校区当年是由建筑师李承德设计的，老校区的设计是非常成功的，李承德探讨的是用现代的手法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承和重新演绎，整个校区的建设获得了多方的认可，因此呢，对于新校区的建筑设计，压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最终，美院选择了王澍，王澍也不负众望，拿出了一个令很多人赞叹不已的方案。

象山校区的场地很有特点，中间有一个小山崩，名字叫做象，象位于用地的西侧，北，东，南都是适宜建设的用地，象的周围还有两条小河环绕流过，要说这个地块的特征还真是有一点点诗情画意的感觉。

所以，王澍的方案也是从诗意出发，满满的都是文人墨客的水分。他的整体规划当然是围绕着这座山来布置所有的建筑，山的北侧是一期，其余部分为二期，在一期的规划设计中呢，王澍主要采用是典型的回字形建筑格局，基本遵循相对比较统一的手法，只是为了增加空间变化和建筑与景观环境的关系，回字形大多都被砍掉了一条边。

到了二期建设的时候呢，王澍的建筑手法发生了巨大变化，建筑的形式变得多样起来，有蛇形排布的，也有一字形建筑，建筑的位置也更加的自由，建筑的立面也更加丰富了，整体感觉，一期设计还小心翼翼，二期设计基本处于玩high了这样一个境界。

理解王澍的象山校区，首先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现代建筑群体。

虽然这些建筑的外立面让你有一种传统的感觉，但其实他们并不传统，因为他所采用的手法实际上都是非常现代的，比如那些建筑立面上的开窗方式，说是每一扇窗户打开之后都会有一个框景的感觉，去框住对面的景观，但单看这些建筑开窗的立面，那是相当的现代。

再比如那个传统的坡顶，扣上了瓦片帽子的屋顶确实令人觉得很传统，但这种屋顶的做法就是中国的传统做法么？显然也不是，这依然是典型的现代建筑手法。

再比如我们总说的建筑的院落式的格局，把建筑做成回字形就可以理解为传统的院落空间了么？

当然不是，老外就不做回字形的建筑了么？

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人觉得象山校区带有如此传统的意味呢？

我的理解是立面的材料。

象山校区的立面做法采用的是一种叫做瓦爿墙的传统做法，瓦爿墙，是浙东一带极富地方特色的传统墙体建筑的一种方法，据说这种做法的起因是因为穷人家盖房子没有钱去买材料，就去捡有钱人用剩下的建筑垃圾，那些乱七八糟的材料，就把他们糊在一块做成墙体，久而久之呢，就形成了一个非常富有特色地方的这种建筑做法。

王澍的大多数设计都采用了这种传统做法，当然，他是经过改良的，是结合了现代建筑技术而做的新的瓦爿墙，象山校区为了做这个，用了据说是找了700万片旧的建筑砖瓦。

正是由于这些非常独特的旧砖瓦，直接将建筑带入一个非常传统的境界中，因为这些砖瓦都是带有传统记忆碎片的物体，当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呢，人们想到的当然是对于时间这种震撼。

但是这种立面材料的做法给人的传统感觉又和传统的传统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它的形式载体建筑物本身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建筑物本身已经是现代建筑的产物，无论是在建筑空间围合上，还是在建筑语言表达上，其实都是纯粹的现代风格，因此，这就是为什么看过象山校区的人，有的人看了之后觉得这个校区非常的传统，非常的有感觉，但也有很多人看了之后，觉得很怪，很难理解。

除了建筑立面的材料以外，建筑的形体组合和空间组合，以及建筑与山的关系也是被大多数人极力赞美的，包括那些路径呀等等，园林的布置，从这些方面来说，很多人给予的评价是相当之高的，但是说实话，个人觉得不错是不错，但还真没有到惊世骇俗的地步。相对于建筑设计本身，象山校区的园林景观感觉上还是差了不少，也许是因为施工质量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设计师的原因等等，总的来说，生态有余，精致不够。

遵循建筑大师必是争议大师的原则，王澍的象山校区在建成之后也是争议不断，其中批评最多的恐怕就是在这个校区生活的那一小撮学生，学生们抱怨这里的建筑由于太注重外部开窗的形式，而导致实际室内的窗户有的很小，采光很差。

还有很多人抱怨这个校区的交通路线过于复杂，搞得进入建筑就像进迷宫，连王澍自己都说，他遇到一个人要去另一栋楼，结果半个小时之后呢，这个人还在原地转，因为他已经转了半个小时还没有找到那栋楼。

正是由于这些争议，很多人对于王澍的建筑的实用性给予了强烈的质疑，因为现代建筑的特点就是实用，一个基本的概念就是如果一个建筑连基本的实用性都没有，又谈何成为优秀的建筑。

对于这个问题，王澍的回答很有意思，原话我不记得了，但大概的理解应该是建筑本身实用性的这个理解也是相对的，比如采光这个事情，王澍觉得他就是想营造这样一种昏暗的感觉，因为这样更容易让人陷入一种沉思。

再比如说呢，对于迷宫的问题，王澍说自己的设计更多追求的是一种情趣，一种乐趣，一种游戏心态，希望使用他建筑的人能够带有这种想法来理解，否则呢，那就很无趣了。

上面的这些话呢，都是我比较的肤浅的理解，也不知道是否准确，但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看到这些问题，很多人可能会觉得王澍的建筑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如果你是这么理解的，那就完全跑偏了。因为就连老王自己都说，他的建筑是实验建筑，说白了是做实验，象山校区也是他的小白鼠。

只不过呢，他的这个实验做的很牛，一下子就拿了世界最高建筑奖。从王澍拿奖的事情上再次证明了国际评奖和中国评奖永远都不在一条线上，因为在他获奖之前，他拿的奖大多都是国际上的，国内的很少。

就像那个国际拿奖无数的贾樟柯，到现在为之国内票房最高的《山河故人》1780万，还不够某些大片的零头，所以，我们必须承认，走国际路线的未必在中国多牛，各行各业都是如此，所谓曲高必定和寡么。

王澍的建筑我本人非常喜欢，喜欢的原因是因为能把现代建筑做的如此传统，牛，能把传统技术用的这么现代，牛，能把中国文化推向世界，并终于让外国人承认中国建筑师的实力，这点最牛。

尽管如此，王澍的拿奖也从另外一个层面透漏出一些悲哀，因为老王的路不是寻常中国建筑师所走的道路，更不是中国过去几十年的建筑主流思想，在这种情况之下，老外把这个最高奖给了他，岂不是也同时给了中国建筑界一个最大的无声讽刺，讽刺的不仅是我们无比热闹的城市化建设，讽刺的更是我们现在日渐虚假的文化传承，恐怕这才是我们所有建筑师都应该深深反思的吧。

如果还想知道更多真实故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qiangchat 强词有理 （你身边的建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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